白雪顿了顿,屈身行了礼。
陈容与看着她:“三妹见了我……还和以前一样就好,不必客气。”白雪对他恭恭敬敬的,还不如原来的不理不睬。自己救了她,并不需要以此要挟她的感激……而且感觉更疏远了。
白雪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话。眼前的陈容与不是她临死前的那一个。他看她的眼神也冷淡疏远……她甚至都不确定陈容与是否还和前世一样的喜欢自己。内心里虽然认定了要对陈容与好,但真正的相处和想象里是两回事,急不得。
“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而陈容与还在等她开口,白雪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没有仆从跟随?”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去:“去给祖母请安。”
“哦。”
白雪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心虚地干咳一声:“我来推你。”景庑苑和留春馆仅隔了这一片梅花林,是她忘了……
“不用。”
陈容与拒绝道:“吴华去拿东西了,马上就回来。”
阳光里的少年脊背很直,清瘦又孤傲,过于白皙的脸色透漏出一种病态……白雪看的难受,解开身上的宝石蓝绸面大氅递给陈容与:“大哥,天气冷,你应该穿的厚一点。”他的双腿……不能见寒气,身边伺候的人也太马虎了。
陈容与眼神闪烁,却没有伸手去接。
白雪见他不动,干脆利落地盖在了他腿上,“大哥,我要走了,再晚一点,祖母会不高兴的。”
陈容与欲言又止,闭了闭眼,才问道:“……三妹是可怜我?”他不喜欢别人的怜悯,像自己是个废物似的。
“大哥,你想多了。”
白雪拿出帕子去擦额头上的细汗,笑的眉眼弯弯:“是我一路走来,热了。”
少女肤光胜雪,展颜一笑,神采飞扬。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灵气十足,光鲜明媚的就像天上的太阳。陈容与想起了一个成语——灿如春华。
她的活力和他的死寂恰好相反。
白雪微微向他屈身,走远了。陈容与摸了摸大氅,料子很柔软,也素净。绣了缠枝纹,连一朵花都没有。
迎面风吹来还是冷嗖嗖的,他的心却温暖如春。
吴华手拿浅色貂毛毯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世子爷,奴才给您盖住腿。”出门时只顾伺候世子爷喝药了,忽略了别的。
“不用了。”
陈容与嘴角微勾,笑的温柔。
“嗯?”
吴华低头看到了世子爷怀里的大氅,挺眼熟的,好像见谁穿过,又想不起来了。
“发什么呆,走了。”
“是,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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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09
留春馆的院落不大,是个僻静地方。大概有十余间房,其中回廊相接,前庭后院一应俱全。院内花坛盆景,藤萝翠竹,装扮的雅致大方。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白雪看见了枝桠遮掩下的门楣,行云流水的“留春馆”三个大字,两旁绿柳低垂。门边站了四个丫头,清一色的藕荷色方领长比甲,见了她屈身行礼:“三小姐安好。”
白雪笑着和她们打了招呼,往院子里走,过了穿堂便是后院,里面语笑喧阗,十分热闹。
“祖母,你看伊姐儿新穿的褙子好不好看?上面绣的梅花都是添了银线的。”奶声奶气的,还知道夸自己:“是不是伊姐儿也跟着变好看了。”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有一个少女开口道:“伊姐儿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呀。”声音很清澈又柔和,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愉悦。
“还是咱们的柔姐儿会说话。”男子笑道:“伊姐儿还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喜欢漂亮的衣衫了。”
“五叔谬赞了。”
少女谦虚道:“伊姐儿这样……多可爱。”
白雪的身影一顿。
柔姐儿?西宁侯府里被称呼柔姐儿的,除了陈宛柔也没有别人了,生母是柳姨娘,比自己小两岁,年十二,记在了母亲名下。又因生母的身世好,一出生便是亲自抚养的。
柳姨娘原本是大理寺右少卿最小的嫡女。容貌如花似玉,难得一见的娇美佳人。她的母亲为陈老夫人的嫡亲四妹。陈汝的原配死后,陈老夫人便要她嫁进来做续弦。陈老夫看着外甥女长大的,最喜她的懂事顾大局。没料到陈汝却不肯,只许她做个妾室……一开始柳姨娘觉得甚是屈辱,后来不知怎地又想通了。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了陈家五小姐陈宛柔,过了二年,又生下六少爷陈容旭。也是个争气又有福气的。
这些事情,府里伺候主子的老人们大多都清楚,白雪也是偶然间听李妈妈和母亲说起时知道的。
母亲曾经对柳姨娘的评价:大家风范,任劳任怨,勤恳体贴。名分虽然低,但只要有陈老夫人在,她的身份就无端的高人一等。
白雪去给母亲请安时,常常见到柳姨娘,她服侍着母亲用膳,端茶倒水,恭敬之至……妾室的循规蹈矩几乎做到了极致。连继父和祖母都赞誉有加。投桃报李,母亲对柳姨娘也是真的好,不仅高看她一眼,吃穿用度也和正室的规格一样。
按理说,俩人的关系是十分好的,可为何到了后来母亲竟然和柳姨娘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嫁去吴家的第七年,母亲病了,她回来侍疾,到了中秋也没有走……柳姨娘拿着补品多番过来上林苑看望,却次次被拦在了大门外。
心里即使有疑虑,白雪也没有问过母亲。当时日子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哪里会有心情?
这会子想一想,倒真是蹊跷?母亲脾气温和,心肠尤其软,对于别人的请求也从不拒绝……柳姨娘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不进去?”
轮椅的轱辘声传了过来,白雪转身看到了陈容与。
“……我也是刚到。”
白雪往后退了几步,让陈容与先走。
陈容与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椅背,让吴华推他向前。他来了留春馆好一会儿了,看白雪呆呆地站了好久……才出口提醒的。
她并不是刚到。
灰色绣吉祥纹的细布帘子被守门的小丫头撩开,陈容与进了屋,随后白雪也进了屋。跨过八扇的黑漆象牙雕芍药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年约六十岁的老妇人坐在靠窗的老檀木美人榻上,梳圆髻,带了一根青玉簪子,发丝都白了。很和蔼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还很小,大概四岁左右,扎着双丫髻,粉雕玉琢的。坐在她附近的有陈翰夫妻,柳姨娘,一个五岁的男孩,还有陈宛柔姐弟俩。
坐在陈老夫人怀里的小女孩她认识,是五叔的嫡出女儿,陈宛伊。五岁的男孩是陈宛伊的嫡亲哥哥,陈容轩,长的虎头虎脑。
等陈容与行了礼,白雪也屈身:“祖母安好。”
“起来说话。”
陈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丫头去搬杌子。
白雪又向坐在下首的陈翰夫妻行礼:“给五叔,五婶母请安。”等行完礼,小一辈的又起身给她和陈容与行礼。
陈宛柔索性坐在了白雪身旁,亲近地:“三姐姐,柔姐儿好几日没有看到你了,好担心你。”她长的和柳姨娘很像,特别是笑的时候,美目流盼,不可逼视。
“多谢五妹妹惦记。”
白雪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宛柔有些夸张了……大家都住在一个大宅院里,真的担心可以去海棠阁瞧一瞧的。净月阁离海棠阁又不远,何必要等到给陈老夫人请安的当口说出来,平白地惹人注目。
净月阁是陈宛柔住的地方,在海棠阁偏右的方向。
“姐妹之间最应该亲近的,三姐姐不要和我生分了……”
陈宛柔去拉白雪的手,“三姐姐脸色看起来也好差。”
这话说的,倒像是白雪和她不睦似的。果然,陈宛柔的话引来了陈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