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拥抱、被进入、被逼着摆出各种姿势,对他来说本是家常便饭,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交易都好像那一夜的重演,死白的墙壁,娇软的呻吟,低沉的喘息,肉体的撞击,以及那个人冷酷残绝的笑意,无论他用什么方式试图遗忘,闍皇西蒙的身影却死死嵌在脑海里,怎样都剜不去。
痛楚消褪,身上所有痕迹皆已淡去,只是心上那道口子,无论经过多少时间,仍是轻轻一碰就会流血。
禔摩明白,有些东西被改变了,就永远无法回到从前。
不能用熟悉的方式赚取金钱,他找上剑子仙迹,要他帮忙安排工作,剑子让他去帮忙茶理王,但那些薪水远远不够,眼看这一季的疗护已到达尾声,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支付下一期的住院费用。
眼前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治好姊姊的病,让她永远不必回到疗养院。
禔摩不是医生,连医生都治不好的病,他也束手无策,但是他还有最后一项武器,那项武器就是自己。
如果选择姊姊做为生命共同体,以自身的力量与她共享,也许可以让她恢复正常,独立生活。
生命共同体的对象若体虚病弱,则两人完成结命之后,健康者的能量传予病弱者,后者的情况将有所改善,但若其中一人伤势或疾病太过严重,则很可能拖累健康的一方,让两人都尝到苦果。
简单来说,如果一切顺利,禔摩的体力虽会遭到削弱,但姊姊就可以恢复健康。
他没有思考另外一种结局,既然决定要做,就相信会成功。
西蒙掐住他的下颚,迫使他仰起头,「你不反驳?」
「你要我反驳什么?」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恢复正常?」
「没错。」
西蒙冷笑一声,「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很可能会跟她一样精神错乱。」
「你没有资格评断我,更没有资格批判她。」
「如果我说,我能保证她的安全与健康呢?」
禔摩一震,没料到西蒙会突然提出条件,直觉脱口而出:「你指望我会相信你吗?」
皇者沉沉一笑,嗓音中带着绝对自信,「我只是提供另一个选择,信或不信,你心里有数。」
禔摩咬住唇,脑海里有无数声音告诫自己该拒绝,他不是不懂跟这个人做交易有多危险,但内心深处又明白,如果这世界上真有人能让姊姊完全康复,除了闍皇西蒙,没人办得到。
他沉默地思索半晌,抬起头,「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帮我。」
西蒙俊眉一挑,「聪明。」
「你能保证她一辈子平安无事?」
「你不问我要让你做什么?」
「重要吗?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西蒙低声笑了笑,「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别急。」他握住男孩白皙纤细的腕,半边唇角微勾,「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带我来找她,有什么用意?」
从两人越过围墙,踏上真实世界街道的那一刻,禔摩心里就隐隐有了个底,但他一直保持缄默,暗中揣测西蒙用意,直到看见转角那家面包店,他才淡淡开了口。
西蒙不置可否,直接走向面包店门口,现在时间已过午夜,附近商店皆已打烊,路上也没有半个行人,西蒙伸手推门,门上大锁硬生生被他扯断,两人一踏进店内,警报器立刻响了起来。
砰咚砰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金发男孩从后方冲出,右手抓着的球棒在地上拖曳,发出响亮的噪音,他伸手扭开灯,认清站在店里的两个不速之客后,迅速变了脸色。
「你、 是你!」
男孩俊秀的年轻容颜上揉合着惊讶、憎恶、愤恨和羞辱,怒火让那对棕色的眸子看起来更加明亮,无庸置疑地,他认识西蒙,但那诧异的神情说明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次的深夜造访。
「你还有脸到这里来吗?五秒钟给你滚,否则别怪我动手!」
男孩挥舞着球棒对西蒙咆哮,禔摩蹙起眉,下意识前进了一步。
西蒙一派平静,神色甚至有些冰冷,随意朝后方楼梯瞥了一眼,淡然开口,嗓音凉薄。
「让开。」
金发男孩不再说话,举起球棒就往西蒙身上搥,「滚!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你这个禽兽!等我爸回来,他绝对把你打的连你妈妈都认不出来!」
禔摩纵身向前,一手挡住那从天而降的袭击,他认定人类的力道不强,接招时并未特别留心,没想到那男孩手劲不差,球棒砸下来,虎口登时一阵刺痛。
「身手不错!」禔摩脱口赞叹,眉一挑,拉住球棒往旁边一甩,那男孩无法对抗血族的力量,踉踉跄跄地撞上冰柜,发出很大声响,但他没有因此退缩,抹抹脸,抄起柜台上的计算机又想冲过去。
「无色。」
一个温和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动作,就像一盆冰水浇在头顶,那个愤怒的男孩瞬间冷静下来。
他按住受伤的嘴角,转身,拾起球棒,将那个女孩和西蒙隔开,试图把她推上楼,「姊,你回去。」
「无色,别打架。」
「谁说我在打架?我是在赶流浪狗。」
禔摩冷笑一声,往西蒙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女孩身上,他恼怒地皱起眉,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愤愤移开眼。
女孩沉默半晌,摇摇柳无色的手示意他松开,男孩迟疑几秒钟,依言放开了手,但仍警戒地瞪着西蒙不放。
她缓缓地走近,步履细碎,在禔摩眼前约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对禔摩很轻很轻地点了个头。
她长得很美,禔摩是知道的,可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仔细打量对方,那头及腰金发带着些微卷度,却丝毫不显凌乱,肌肤白皙得像会透出光一样,街灯在那纤长的蝶睫下筛出交错的阴影,沉静而唯美。
她再次迈步,与禔摩擦肩而过,一阵幽然清香窜入鼻翼,不知怎地让他背脊发冷。
禔摩闭上眼睛,听见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他又睁开眼,近乎仓皇地回身,看她举起手,轻碰西蒙的前臂。
西蒙的表情仍一如往常静定,只是在女孩触碰到自己的那瞬,眉心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禔摩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苦,针刺一般,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嫉妒,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终于恍然大悟,明白真相的代价却又那么痛楚,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让你爱着的女人。
他看看她,再看看西蒙,涩然一笑。
他们望着彼此,眼里没有禔摩。
眼里没有,心里也没有。
此时此刻,他就像个多余的人。
禔摩不知道为什么西蒙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他转过身,手腕却立刻被人握住,他抬起眼,在那个男孩锐利的眸底望见淡泊的温柔,他的心脏狠狠颤抖了一下,喉头突然酸涩得难以吞咽。
「放手。」他开口,才发现那强装陌生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没要你走。」
「我自己想走。」
西蒙加重手劲,那暗潮汹涌的眼神几乎让禔摩误认他想吻他,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无色。」女孩似乎感知到气氛不寻常,轻声一叹,「你上楼去吧,这边交给我就好。」
「姊,我打电话给爸或姊夫,让他们早点回……」
「我不要紧,你先上去,帮我照顾小邪,我们只是聊聊,不会有事的。」
禔摩的呼吸在听见那两个字时迟滞了一下,他不想去探看西蒙的表情,他不想看到西蒙为了自己以外的人展露任何一丝温柔。
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太过熟悉,熟悉得令人脆弱。
他紧紧咬着唇,维系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保护的坚强。
他不会示弱,他不能示弱,他是冰爵禔摩,谁都别想将他击垮。
西蒙似乎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量,知道禔摩不会离开,便沉默地松开了手。
女孩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抚作用。
「西蒙,好久不见。」
禔摩一愣,没料到他两人第一句话会是这个,直觉朝西蒙一瞥,后者淡淡地指着对方,「柳湘音,禔摩。」
她对禔摩笑了笑,「我好像见过你。」
女孩虽然看不见,但感觉敏锐得很,禔摩不想承认,却又不愿说谎,索性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