禔摩烦躁地抓抓头发,埋怨道:「你怎么不叫我?」
「你又不是我的主人,为什么要叫你?」
「唷,主人嚣张,仆人也拿翘,果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裤子弟。」
维特气红了脸,两颊更鼓,「你、你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主人好心收留你、替你买衣服、准备课本,你还不知进退,出言侮辱,丝毫没有感激之心,而且随便光着身子在房里走动很没礼貌,要是害主人长针眼,医药费你出得起吗?再说……」
斥责话语消遁在低哑的沉笑声中,维特与禔摩同时回头,看见那高大的黑发男孩抱胸斜倚在门边,半边俊眉轻挑,听两人止了争吵,无趣地耸耸肩,扯开领带,走到沙发中央坐下,右脚张扬地翘在左腿上,别有深意的目光特意在禔摩身上溜了一圈。
他没穿上衣,下半身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裤,本也不怕谁多看几眼,但西蒙那露骨的视线像是具有穿透力,直接渗透入肌肤里,如同一把利刃,割划突破重重防卫,让鲜红色的血液奔腾而出。
彷彿有股热流蔓延至四肢百骸,再汇聚直达心脏,禔摩下意识侧过身子,心头莫名一颤,发觉自己的情绪被别人牵动,脸上又是一热,咬牙,怒气腾腾地瞪了回去。
王者微笑,转向旁边双脚并拢、姿态恭敬的小仆,「维特,不是还没说完吗?」
维特行了个礼,偷眼往咕咕钟瞧了瞧,想还有三分钟才下课呢,主人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确定自己有遵照主人吩咐,将新制服放到床头柜上,也没将早餐收走,难道他还遗漏什么事情没做好,让主人挂心了么?
维特低下头,乖巧地答道:「说完了。」
「他待你无礼?」
「没有,但他对主人出言不逊。」
「哦。」俊脸看不出任何情绪,西蒙修长的指爬爬黑发,眼神投注到禔摩身上,隐敛的霸气在眸里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淡笑,「不必同他计较。往后,他的礼貌,我亲自指导。」
西蒙的语气很狂,却很有自信,就像是要驯服一匹脱缰野马的骑师,跃跃欲试。
俊秀细眉陡然一扬,美丽容颜烧起怒焰,出口便骂:「指导个屁……」
禔摩才说到第三个字,黑影便来到身边,快得来不及眨眼,他只觉一股庞然之力垄罩而来,那劲道比任何格斗课程的训练更加沉重,平日要反击也许不成问题,但他实在饿得不得了,速度比往常稍减五分,就这么轻易地让西蒙挑起了下颚。
皇者露出胜利的微笑,覆着细茧的指尖牴触在他软嫩的唇上,禔摩想也不想,直觉张口便咬,那发狠的模样把维特吓得大叫,冲上前想拯救主人,西蒙掌心一翻,已将禔摩纤细的颈子扣在怀里。
男孩奋力扭动,怒吼道:「放开!」
他的身子异常的凉,靠在胸前像抱了块冰似的,西蒙眉心一蹙,松了手,将他推到餐桌边,平静地回头对维特说明:「以后他会跟我一起住,有什么需要你负责打点,帐记下来,月初他会支付。」
维特点点头,又认真发问:「他有钱吗?」
「怀疑吗?」禔摩恼道:「我一个月赚的金币可以砸死你这小不点。」
维特那想顶嘴但碍于主人在场不便发火的表情让西蒙笑了出来,摆摆手,「好了,听到就下去吧,没你的事。」
「是。」
木门关上后,一触即发的火爆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西蒙到冰柜拿出一瓶红酒,倒了半杯,将酒瓶放到桌上,朝禔摩沉沉一笑,「才刚来第一天就学会争宠了?」
「我呸,你开两倍价格我还不屑。」
「看来你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哼。」
「不穿衣服是想勾引谁?」
他忍住瞪他的冲动,没好气地回嘴:「衣服还没干!」
西蒙也没追问新制服的事情,顺手将身上的蓝色外套脱下,丢到他身上,指指那满桌菜肴,「饿了吗?」
禔摩接下外套,看也没看就立刻抛回给西蒙,「我正打算去学生餐厅。」
天知道他手边根本没有半毛钱,看来今晚找到客人之前还是得继续饿肚子,反正他饿惯了,多撑几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
西蒙坐了下来,悠哉一笑,「我想也是,这边没准备你的份,想吃的话找维特问问。」
「你……!」
「怎么?」
男孩负气别开头,「没想到统领吸血鬼族的王子竟然是这副德性。」
「哈哈哈……」西蒙俐落地放声大笑,食指朝他一勾,「过来。」
禔摩的脚像生根似的,「我不是你养的狗。」
「我敢说狗比你听话多了。」他替他倒了杯酒,「过来。」
西蒙若有似无地加重语气,那浑然天成的皇者霸气让禔摩不由得服从了他的命令,坐到餐桌前,动作熟练地将沙拉与三明治的位置对调,水杯放到右上方,再把叉子摆放到适当的地点,最后拿了张餐巾铺在膝上。
西蒙看着有趣,「原来你也懂这个。」
「身为闍城未来之主,怎不知冰城也是贵族一脉?这点餐桌礼仪算什么。」
其实禔摩平日吃饭哪在意这些枝微末节,有东西吃、能填饱肚子就好了,根本没时间考虑用叉子的顺序,只是他不肯在西蒙面前示弱,偏要装个样子,冰城曾有过一段繁华时期,餐桌上的规矩他从小就记得滚瓜烂熟,虽然许久未曾演练,倒也没忘记多少。
「先声明,我可是很会吃的。」
「无妨,多吃些,你太瘦了。」
禔摩一愣,蓦然抬眼,见西蒙脸色平常,不似特意嘲讽,但又觉得这种体恤话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狐疑地多望了几秒,想猜测他在心里玩什么花样。
西蒙大概会错了意,扬唇一笑,表情有些促狭,「放心,没有下毒。」
「还怕你不成。」男孩轻哼一声,用力抽起银叉,动作多了几分火气,大口大口将炒蛋往嘴里送,可能真是饿了,没能维持方才摆盘时的优雅姿态,一股脑儿地狼吞虎咽。
西蒙沉默地看着他吃早午餐,突然想起什么,冒出一句:「剑子仙迹要找你。」
那个名字让禔摩呛了一下,拿起纸巾胡乱抹抹嘴,「他想干嘛?」
西蒙转动着酒杯,毫不掩饰眸底笑意,「这问题应该由你回答才对。」
男孩皱起眉,咬了口三明治,「八成要囉嗦上课的事,懒得理他。」
凌晨才入住此处,那剑子仙迹不但马上就知道,还找上西蒙询问,真他妈神通广大。
「哦,是吗。」
西蒙的语气很淡,那不是疑问句,也不像肯定句,总而言之,不怀好意。
禔摩不是笨蛋,自然也听出来了,霍的一声丢下刀叉,冷着脸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没想到你连老师都可以当对象。」
「去你的,我跟他没半点关系。」
「哦。」
「你昨天不也没回来睡吗?还有脸说我?」
「说到这个。」西蒙笑了笑,将水果盘递到禔摩眼前,「以后你负责打发晚点名的舍监。」
「哼,舍监哪有这么容易被蒙混过去,我可不保证到时候能瞒天过海。」
「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冰爵禔摩,再说……」俊野的眉戏谑一挑,「我看你清闲的很,最近是淡季吗?」
禔摩真恨不得把餐桌上所有的刀叉全都插在那个男孩身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自己的耐性底线,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气到发抖的长指将奶油抹刀重新握好,一边诅咒那个害他无家可归的室友,一边猛啃面包免得他忍不住对西蒙破口大骂,好不容易才稍微冷静下来。
深吸口气,咬牙切齿的嗓音因过度压抑而显得沙哑,低声道:「信不信我今天就带人回来?」
他就不信这个人可以永远高高在上,总有一天,他会撕下那惹厌的面具,让那睥睨的眸子永远失去神采。
西蒙十指交握,望着金发男孩把最后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晕红雪颊鼓胀,也不知是塞满了食物还是被气灌饱的,他低声一笑,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我很期待。」
「咳、冰爵禔摩,有空跟我聊聊吗?」
禔摩翻翻白眼,一下楼便让剑子仙迹给堵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纵使他有千百个不愿意,还是被拖去办公室彻底进行了一番思想改造,从课业问题滔滔不绝讲到人生规画,也不管禔摩到底有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