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节看持盈进来,笑着问道:“师妹,买了什么好东西?”
持盈这会儿哪还有心思说这些,她坐下一口气灌了两杯茶水才冷静下来。
陵钧觉得她神色异样,不解道:“出什么事了?”
持盈看着罪魁祸首,咬牙道:“情债!”
持节觉得莫名其妙,好笑道:“师妹在说什么?”
持盈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皮笑肉不笑道:“大师兄,你认命吧,桃夭美人千里寻爱来了。”她本来想说“千里追夫”,但觉得太露骨,临时改成“寻爱”。
持节一听“桃夭”二字,也不管持盈阴阳怪气的语调,急忙问:“你说桃夭来了?她在哪儿?”
第三十八章 往事不可追
持盈看他这样,有点拿不准,这么着急,究竟是急着见她,还是害怕见她?
“在外面。”陵钧淡淡道。
持节顾不上解释,慌慌张张地冲出去,持盈在后面惊讶,这还是她处变不惊的大师兄吗?当初遇见何灵,也只是淡淡一笑,难道他喜欢的不是何灵而是桃夭?持盈看看一旁的陵钧,只见他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门口,莫非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门外,持节与桃夭久别重逢,没有“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感慨,没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快意,有的只是相对无言的尴尬。两人就这么干坐着,茶水喝了一盏又一盏,话却没说上半句。桃夭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自己面前,难免情怯,而持节则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十年未见,桃夭依然是初见时的模样,持节则从青葱少年长成了高大的青年,上能辅助师父打理门派事物,下能护住一干师弟师妹,简直是年轻有为的典范。只是面对桃夭,这“典范”的能耐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还是那个局促不安的少年。
桃夭大约也感觉出两人之间的隔阂,看出持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她,可是她并不甘心,持节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她爱他就必须得到他,她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持节搜肠刮肚一番,终于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还好。”桃夭云淡风轻道,她不愿意让持节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只想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这么些年没见,君果然风采更胜当年。”
持节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我…”他说不下去,索性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持盈的?”
“哦?她没跟你说吗?”
持节心道,他们这一路兵荒马乱的,今日才住上客栈,还没来得及说这些。
桃夭何等聪明,她看出持节尚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于是主动说道:“持盈她遇上了点小麻烦,不过问题不大。”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真的不值一提,而那些惊心动魄,好像真的不存在一样。
持节听说持盈遇到麻烦,心里难免担心,但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这么一想,心便放下来。“那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持节他们今日才到镇上,如果说是碰巧遇见,那也太巧了吧,他们这一行人的踪迹,可算是神鬼莫测,别说桃夭,就算是碧游山掌门亲临,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找到。
不问还好,这一问可算是问到了桃夭的伤心事,于是她一股脑的,把从百花坊出来到现在的一切经过都跟持节说了一遍,到末了,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持节听了心里也不好受,朝她作揖道:“对不住。”
桃夭见他这样一本正经,不禁笑道:“说什么呢,这是我自愿的。”说完,有些娇羞地低下头去。
持节见她这副样子,心下一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她再好,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他不是没有心动过,年少时初见她便惊为天人,想着她要是能同自己说上一句半句话,便什么都值了。可是他是碧游派大弟子,未来的掌门人,怎么能只顾儿女私情,不顾师门呢?修仙者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自己非但违背训诫,还与妖魔为伍,怎对得起师父的养育之恩,又置师门于何地?所以,思前想后,他决定挥慧剑斩情丝,让一切回到原点。若不是中间有何灵的事,二人也算圆满,可通过这件事更坚定了持节的决心,他见识到桃夭疯狂的一面,进而想到 ,连这么温顺的妖发起怒来都能致人重伤,何况是其他杀人不眨眼的妖怪,原来,“除魔卫道”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无数前辈的经验之谈,或许他们也曾遇到过好妖怪,但改变不了妖怪易怒的本性,这样惊人的破坏力,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桃夭并不知道持节心中所想,她只觉得找到他,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就万事大吉,至于其他的都好说,事实上,持节对她只想“敬而远之”,必要时还要防止她伤及无辜,两人心意南辕北辙,何其不幸!
第三十九章 山中岁月
另一边,持盈见外面没有动静,心里不大安稳,“你说他俩会打起来吗?”
“怎么会?”陵钧有些诧异。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可能之前听何灵说,桃夭打过大师兄,所以…”
“你倒是信何灵。”
“这个,也不是。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事情都是何灵挑起来的,狐狸精嘛,当然会骗人了,可是渐渐的,我又发现,她其实没那么多算计,顶多算小坏,更何况,一同患难过,怎么也有点儿感情吧。”说到患难,又想起阿常,那个一身灰衣,温和内敛的少年,哎,真是造化弄人!
陵钧看看门口,对持盈道:“放心,桃夭现在还不会翻脸。”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爱还爱不过来,怎么会翻脸呢?”说完,不知想到什么,竟有些黯然。
持盈从没见陵钧这样过,她认真揣摩他之前说的话,忽然福至心灵,难道陵钧以前也有爱而不得的人?对了,他与持节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既然持节能和桃夭纠缠,陵钧为什么就不能和别人呢?持盈头一次意识到,在他们相识之前,陵钧还有漫长的过去,那些她从没参与过的,从不知道的过去。这样一想,觉得自己心里怪难受的,她不愿让陵钧察觉,索性背过身去,双手扯着衣带,假装整理衣服。
气氛有些沉闷,陵钧主动换了话题,“今天出去都买了什么?”
持盈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她将袖子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桌子上,幸好她的袖子足够宽大,不然还盛不下这么多东西。她买的大多是些小玩意儿,花不了几个钱,纯属图个乐子。她拿起一只狐狸泥塑给陵钧看,“像不像何灵?”
那狐狸捏得惟妙惟肖,别说,这神态还真像何灵犯懒的样子。
陵钧笑道:“的确很像。”
持盈仿佛受到鼓励一般,将买来的东西都介绍了一遍,说完觉得自己也成了说书的先生,不禁笑起来。
陵钧看着眼前如花的笑脸,顿悟,或许他就是被这笑容所吸引,然后不能自拔,明明自己前路一片荆棘,身侧是万丈深渊,还是不愿放开她的手。这是他唯一的快乐,唯一的安慰,纵然不能长久,也好过黑暗中一个人踽踽独行,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想起这些,就能坚持下去。他决定,在最后来临之前,他要给她最妥善的安排,让她永远快乐,富足,安稳。
“不知道何灵和李信怎么样了?”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天,持盈已经开始想念。
“放心吧,他们会好的。”
此时,被想念的何灵和李信正露宿山中。原来,李信体弱多病,本就不耐长途跋涉,在李府时,也是一日里半日躺在床上休息,方养出些力气。如今死里逃生,身体更不比从前,才两个时辰,已经力竭,不得不倚在树下休息。
何灵见他弱成这样,也是无奈,她化成人形,找来清水喂他,又抓了只鸡,为两人果腹。李信是男人,他见何灵这样忙前忙后,很是羞愧,可是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只能坐享其成。他想道歉,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纠结不已。
“你怎么不吃呢?”何灵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担心他又病发。自己虽然有些法术,但不是大夫,更谈不上医治,怕拖得久了,人就废了。他年纪轻轻又没娶妻生子,就这样死了怪可惜的,何灵决定送佛送到西,把他彻底地治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