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太子殿下如今瞧见他,也总是心有戚戚。
良久,谢云诀摆了摆手:“去吧。”
宋靖松了口气,两条腿抡起来,小跑着进了沐府。
沐沉夕刚从祠堂里出来,爹娘的牌位好不容易请了回来。骸骨也暂时收了回来,只是没能平冤昭雪,不能入沐家的祖坟。
她正发愁此事,心里面盘算着要想什么法子重启此案。
忽然远远瞧见宋靖跑来,那焦急的模样,仿佛后面跟了个吃人的野兽。
宋靖瞧见沐沉夕,立马迎上来,拜道:“奴才拜见郡主。”
“起吧,可是太子有事?”
“太子殿下听闻沐府重建,特意在画舫摆了酒宴,请郡主过府一叙。”
“没空,不去。”沐沉夕回答得干脆果断。
宋靖变了脸色,哭丧着脸噗通跪了下去,若不是害怕被沐沉夕一脚踹吐血,就要扑上去抱大腿了:“郡主,您可不能这样啊。办不成此事,太子殿下可是要我的脑地的。”
他顿了顿,又捧出了那只锦盒:“对了,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沐沉夕狐疑着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本书册。
她翻开来瞧了几眼,顿时变了脸色。
这…竟然是当初她爹那桩案子的卷宗!沐沉夕思索良久,颔首道:“何时的酒宴?”
“明晚戌时。”
“知道了。”
“诶诶,奴才这就去回太子殿下。”
沐沉夕向光叔使了个眼色,光叔上前一路将人送了出来,还塞了些茶水钱。光叔目送着人远去,心中也不由得感慨,小姐真是能独当一面了。
以前她向来不屑这些人情往来,光叔以为她是不懂,原来她都懂,只是不屑做。如今也不得不学着圆滑世故起来。
沐沉夕收了那卷宗,只是几张残页,并不全面。裴君越送来,想必是要告诉她,他那里有完整的卷宗。
沐沉夕原本想过从凌彦那里走门路,查探当年的案子。可是凌彦那家伙,平日里胆子比兔子还小,遇到原则上的事情,抵死不让步。
她只好另寻他法。
裴君越这小子半是效率倒是挺高,这就给她找来了。
沐沉夕收拾了一下,翌日傍晚便带着风裳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远远瞧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而来。
谢府的马车?
她心下奇怪,不是说好过几日她才回谢府,怎么今日马车就来了?
正狐疑着,马车停了下来。小窗口的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略有些疲惫,却依旧俊美无双的脸:“上车。”
“可…可是我今日有酒宴。”
“我知道。”
“那——”
“我陪你一起去。”
沐沉夕顿时为难起来。谢云诀皱起了眉头:“怎么,嫌我碍事?”
“怎么会!”沐沉夕爬上了马车,风裳也自觉坐在外面,一脸兴奋地搓着手对夜晓道:“今晚又有好吃的了。”
夜晓觉得,公子交给他那么多的任务,这一桩最难。
谢云诀在马车上并没有多说话,今日官服还没脱下便匆匆赶来了,脸色看起来还有些劳累。
沐沉夕忍不住关切道:“你看起来起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气色不好?看起来很难看么?”谢云诀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关注点让沐沉夕觉得有些奇怪:“当然不难看。今日也是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的美貌。”
谢云诀捏了捏她的脸:“正经诗文不记,这些记得挺多?”
“有话直说罢了。”
谢云诀心情转好,将她拉入怀中。
良久,忽然道:“如今水患频发,灾后药物不能及时送到,江南,爆发疫情了。”
“都这种时候了,齐家难道还要哄抬物价发民难财么?”
“人命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草芥。”
沐沉夕思忖道:“可有对策?”
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有了,这还是你的功劳。”
“我…我的功劳?”
“齐飞恒便是牵制齐家的筹码。”
沐沉夕一惊:“你如何知晓——”
“恰巧撞见。”
他撞见了她杀人!沐沉夕最不希望的便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谢云诀一向不喜欢她这样的做法,常说她心中毫无律法,只知滥用私刑,破坏法度。
沐沉夕那时候觉得,自己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并不觉得有错。
至今她仍然如此觉得,只是也理解了谢云诀心中的担忧。若有人能杀人,却心中毫无律法,谁又能保证她杀的永远是该死之人。
“那…那你…你告诉了齐家?”
“齐家早就知道,齐飞恒的失踪与你有关。我只是顺水推舟,让他们以为,他还活着。”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救他?”
“我为何要救他?”
“你以前说——”
“那是以前,现在你想他死,他就不能活着。”
第49章 流民
她怔楞了片刻, 忽然伸手捏了捏谢云诀的脸,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他。
谢云诀垂眸瞧着她:“如假包换。”
沐沉夕被拆穿了心思,这才确认, 正是谢云诀无疑。她怀疑,天底下就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马车行驶到城门口, 却被拦了下来。不一会儿,夜晓禀报道:“主上, 夫人, 城门口戒严,任何人不许通行。”
沐沉夕有些诧异,这可是谢府的马车, 哪怕是皇宫, 得了陛下允许也是可以进的。
她正要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谢云诀拍了拍她的手, 示意她稍安勿躁。
果然, 下一刻,神武军都统上前来:“末将谢恒拜见首辅大人。”
谢云诀这才掀开帘子,淡淡道:“何事戒严?”
“回禀大人,近日有流民四处流窜, 恐夜晚出入长安有危险。故兵部尚书齐大人下令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出入。大人虽不是闲杂人等,但此刻宫外情况甚乱。为了您的安全,末将斗胆,拦下了大人的车驾。”
谢云诀瞧了沐沉夕一眼, 似是在询问她是否要出去。
沐沉夕扬起嘴角:“怕什么,我在呢。”
“开城门。”
“是。”
城门缓缓洞开,沐沉夕低声道:“这谢恒也是谢家的人?”
谢云诀颔首:“本家的平辈,我四叔的长子。”
“能当上神武军都统,也算是有点本事。”
“两年前恩科的武状元。”
沐沉夕起了兴致:“若是得空,我想和他比划比划。”
谢云诀无奈道:“他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那可是武状元,也就是唐国武艺最厉害的。”
“那年的榜眼是桑落,他们几乎不相上下。”
沐沉夕撇了撇嘴:“这么一说,这科举水分太大。桑落在边军里也只算是中流,张毅贺若是来了长安,怕也是要拿个武状元。”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谢云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对这一朵烂桃花的评价倒是挺高。”
沐沉夕听出了话里的酸味,连忙赔笑:“只是平心而论罢了。那小子也就会舞刀弄剑的,看女人的眼光是极差。”
谢云诀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表示赞同。
马车前行未几,忽然停了下来。外面闹哄哄吵吵嚷嚷,似乎挤了很多人。要不是里面还夹杂着男子的声音,沐沉夕都要怀疑谢府的车驾是被迷恋谢云诀的那些女子给堵了。
车外夜晓喝道:“都让开!”
可他的呼喝似乎没有用,风裳一转头钻了进来,蹲在角落里惊恐道:“天呐,太多流民了!”
“有多少?”
“几百人吧。”
谢云诀蹙眉,江南离长安很远,走路过来要半个月的时间。若是逃难的流民想要活命,怎会舍近求远来到长安?
他正思索着背后的阴谋,沐沉夕却忽然起身走了出去。他阻拦不及,只好跟了出去。
沐沉夕站在马车上,下面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两旁见一名素衣美人出来,齐齐涌了上来,手里举着些破碗:“贵人,救救俺们吧。俺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虽是求救的话语,但已经有人摸上了沐沉夕的裙子,若不是夜晓拔了剑站在一旁,他们都敢爬上来。
“你们都是从江南过来的?”
下面吵吵嚷嚷,一句话也听不清。
但下一刻,四下忽然一静。沐沉夕都不用转头,便知道是谢云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