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17)

作者:水怀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打的是穴位,有伤也是内伤,一会儿运功给你把淤血化掉。”

白玉抓起他的手,将他指尖的药膏涂到他眼角上去,陈丑奴眯起眼睛,听到白玉问:“知道什么药能擦到心里吗?”

陈丑奴不答。

白玉便只给他擦药,而不做下一动作。

陈丑奴:“……什么药?”

白玉松开他的手,扬眉:“心药啊。”

陈丑奴:“……那,何谓心药?”

白玉:“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陈丑奴:“……”

白玉正经八百地擦药,擦完脸上的,又让他把上衣脱掉,给他处理肩膀、臂膀上的棍棒伤。忙完,白玉把瓷罐盖好,拿回橱柜上去放,陈丑奴恹恹地坐在床上穿衣,穿到一半,白玉过来,抓住他双手。

陈丑奴抬头。

唇上一软,白玉蜻蜓点水的吻如风一样,一刮就没了。

陈丑奴瞪大眼睛,在人走前,迅速出手,将人带回怀里,压向榻上。

窗外风声起伏,一树树的雨露哗然降下,又是一场骤雨。白玉被他吻得七荤八素,逃离魔爪时,脸都憋得通红了,恨恨地朝他胸口一顿捶。

陈丑奴不动,任她打。

白玉深吸一气:“我发现你这人也不是很正经。”

陈丑奴:“也?”

白玉耳鬓又一红,却不甘示弱,把眉一扬:“跟我挺配。”

陈丑奴笑,又要压下来,白玉兔子一样地逃到了床下去,陈丑奴扑空,坐起来,摸摸后颈:“还未运功疗伤。”

白玉微笑:“你接着装。”

说罢,背起双手开门而去。

陈丑奴放下手,还是笑。

白玉站在堂屋方桌前,打量桌上那个身残志坚的破背篓,陈丑奴阖上屋门,从后走来,把背篓端到面前,一样一样地拿出里头的物件。

“花瓶。”陈丑奴拿出一个豆绿色的小花瓶,笑着在她面前一展,放在桌上。

后边是妆奁,里面成套的梳妆用具,包括镜面。

再后边,是一袋面粉,一个西瓜,一摞红纸,一包饴糖。

陈丑奴如数家珍,一样一样地在她面前展过去。

最后,他捧出一叠红彤彤的衣物,向她抿唇一笑:“红嫁衣。”

又捧出一条红彤彤的镶穗方巾,道:“红盖头。”

白玉眼眶一酸,忍住,质问:“你的呢?”

陈丑奴:“嗯?”

白玉没看他:“你做新郎官,不要穿喜服啊?”

陈丑奴“噢”一声,又把双手伸到背篓里去,竟跟变戏法似的,又捧出了一套红彤彤的衣服。

他一笑,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声音却很小:“我的。”

白玉泪水盈眶,一时间更不敢去看他,别开脸去,借绾头发的动作把泪擦了,扬高头,答:“倒是挺周到的。”

陈丑奴放下喜服,将她扳过来,抬手去擦她的泪。白玉试图推开,推着推着,泪水一下子失控也似的直往下掉。

陈丑奴将她的脸捧住。白玉闭紧眼睛,死活不肯看他。

陈丑奴一点一点地替她把泪水抹净,最后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

“大后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陈丑奴低低道:“我不会让你哭的,我会让你常常笑。”

白玉吸吸鼻子,长长的眼泪顺着眼尾流下,滴进陈丑奴的掌心里,她终于睁开眼睛,隔着一片濛濛水雾,望进陈丑奴那双黑漆漆、也亮晶晶的眼睛里,沉默之后,再次确认:“和我成亲,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说:“我从前很糟糕,很糟糕。”

她把每一个“糟糕”都咬得很清晰,甚至于很坚决,陈丑奴伸手把她紧蹙的眉心抚平,回应道:“不会。”

他一字一顿:“永远不会。”

第14章 相爱(一)

吃过早饭,白玉走到老槐树前,折下一条绿叶葱茏的枝桠,走回堂屋,插入陈丑奴新买来的豆绿色小花瓶里。

槐树叶上还沾着昨夜的雨珠,白玉把它放在方桌正中央,然后把那装着小黄花的竹筒拿起来,放回院外的石桌上。

陈丑奴抱着洗干净的大西瓜,从井边走来,问:“吃吗?”

白玉眼睛一亮,点头。

陈丑奴笑:“怎么吃?”

白玉舔舔嘴唇:“一人一半?”

片刻,陈丑奴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只手托着一半西瓜,瓜上插着小木勺。白玉蹦跶过去,把其中一个抱走,两人肩并肩,走到堂屋门口的门槛前,坐下。

雨后的深山一片清新,没有烈日,只有水墨一样的云天,翡翠一样的山峦。白玉捧着西瓜,挖出中央最红的那一块,转头问边上的人:“你要不要吃一口我的心?”

陈丑奴盯着那一块心形的西瓜,一怔之后,也忙挖出同样的、更大的一块来,先给白玉送过去,这才低头,把她木勺上的那一块吃了。

白玉笑,突然觉得他很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巨型田园犬,忍不住逗他:“我没有说要你的心哪。”

陈丑奴鼓着一边腮帮,闻言也不乱,瓮声催:“快吃。”

白玉舀起那一块,“咔嚓”咬下一口,问:“痛不痛?”

陈丑奴忍不住笑了,揶揄她:“小孩似的。”

“嘁,”白玉戏弄不成,反被取笑,嘴硬道,“不解风情。”

陈丑奴眨眨眼,有些慌张,正琢磨着如何挽救,白玉嚼着西瓜,歪头靠在了他臂膀上。

“你打猎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以刻碑为业?”西瓜入口,化开一片甘爽,白玉打量着院角青石堆里尚未刻完的墓碑,问。

陈丑奴跟着看过去,眼睫微颤一下,道:“刻碑是爷爷的祖业,不能废。”

白玉点头,又道:“爷爷他……过世多久了?”

陈丑奴道:“八年了。”

白玉哑然,感慨:“这么多年,你就一直一个人过?”

陈丑奴有点怔,白玉笑:“我的意思是,你都不养些活物来作伴吗?”

这院子这么大,也这么空,白玉有些难以想象,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陈丑奴嚼西瓜的动作慢下来,良久道:“爷爷在时,养过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白玉意外,扭头看他,没想到他还真养过狗。

陈丑奴点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五岁那年,陈丑奴下山,被村里的一帮泼孩抓起石头追着打,跑回山上时,头破血流。

他站在小院门口嚎啕大哭,爷爷站在小院门口破口大骂。祖孙二人的哭声、骂声响彻四野,却因为无人回应,故而也与世隔绝。

半个月后,爷爷从县城里带回来一只黄毛小狗。

那天,他正蹲在烈日底下,埋头拿树枝在地上画圈,爷爷把那条小狗拎到他面前,他一时愣住,于是呆呆地看着那狗,狗也把他呆呆地看着。

爷爷笑:“两个傻小子。”

笑完,爷爷把小黄狗朝他怀里一扔,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

小黄狗朝他瞪着两颗黑溜溜的眼睛:“汪!”

他:“……”

他在老槐树下给小黄狗搭了个窝,一日三餐地喂,半个月后,小黄狗尾随他走进卧室,他扭头驱赶,赶不动。

爷爷走过门边,嘿嘿地笑:“是个黏糊的啊。”

他撇着眉毛,似懂非懂。

一个月后,小黄狗开始跟他一块漫山遍野地跑,朝阳里,余晖下,山林间,溪水旁。小黄狗追着他,他追着风。

一年后,小黄狗从“小黄”变成“大黄”,他下山,开始有保镖护卫,方圆十丈内,畅通无阻。

两年后的一天清早,他照旧直冲院外,预备跑去后山的林子里摘野果,跑了半天,突然一扭头,发现大黄没有跟上。

大黄趴在老槐树下的窝里,神色恹恹,见他去而复返,又忙把尾巴摇起来。

爷爷坐在院角的青石堆前刻碑,扭头一看,叹气:“活不长了。”

他一震:“为什么?”

爷爷张口结舌,低下头去,片刻答:“病了。”

病了?

他又一震,跑过去把大黄抱入怀里,仔细检查,爷爷在旁道:“瞎看什么,又看不出名堂来。”

他握住大黄的一只前蹄,向爷爷分辨:“有伤!”

爷爷沉默,却坚持道:“就是病了。”

他皱紧眉头,强忍转到眼眶边的泪,把大黄重新抱回窝里。

他跑去山里采止血化瘀的伤药来,一些捣碎给大黄敷上,一些拌在饭里给大黄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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