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同人)【苍俏】菩提(18)

作者:朔十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想问,但又怕;他想近,却怕远。如此拉扯,如此纠结,于是便成了此刻这般心有千结、胸塞闷气、腹满愁肠的局面。

想到这里,俏如来又是一阵气恼,索性快了步子往回走,不再理会身后亦步亦趋的苍越孤鸣。

后来几日,俏如来对苍越孤鸣的躲闪因着心中难以纾解的别扭情绪而愈发明显了,不是视而不见就是干脆躲着。过于刻意的行止让苍越孤鸣生怕自己又惹怒了他,耷耳垂尾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而他的呼吸则因无根水的影响而不甚通畅,眉目神色亦是难耐,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确是可怜。无根水对鳞族以外之人皆有影响,而妖族对此反应尤大,慢步缓走都十分困难,更何况俏如来几日奔波皆是快步而行,为追上他的脚步,苍越孤鸣不得不紧跟其上。一日两日尚且能捱,但五六日这番步调下来,直把他搞得精疲力尽、身虚体软,往日油润的皮毛也显出黯色,看得海境之人皆心怀不忍。

而他这幅模样,就恰好被“鳞王”北冥封宇看到,连半分遮掩都没。

俏如来得鳞王特许,除却危险边境之地外,海境其余各处皆可自由行走。他揣着那串持续发热的菩提念珠,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漫无目的地四下走访探寻,而这一日,也是如此。一路快走,步履频迭,俏如来走得急,苍越孤鸣也跟得紧,待走至浪辰台附近时,苍越孤鸣已是气息不匀,粗喘阵阵。他见俏如来只是在周围徘徊,并无离去之意,便下髋圈尾,坐在一处边角,一边调整着吐息,一边仍凝神望着远处的白色身影。

他身体不适,心神便再也分不出一分给周遭,故而当北冥封宇近身时,他也未有察觉。

北冥封宇是在浪辰台外看到苍越孤鸣的。彼时见他,虽是沉郁寡欢,却也精神尚可;可这时见他,只觉这头狼不过在短短数日间便消颓不少,目露疲色,却也仍执拗地望着他自始至终都在凝视之人——那位名叫“俏如来”的白衣僧者。

这种眼神,这幅神情,北冥封宇几乎是在瞬间便确定了一件事——苍越孤鸣对俏如来的心思,只怕是与他对他……是一般的。

鳞王心念微转,似浮冰般眼扫过苍越孤鸣与不远处的俏如来,随即低吟半声,迈步前行。他在苍越孤鸣充满审视的目光下与之并肩片刻,声线压低,用仅有二人才能听得的声音低语一句:“看在你与俏如来皆帮过鳞族,本王这次就帮你一回。”

——至少让你们不要同本王和他一样,存有悔憾。

北冥封宇将后半句压入心底,也不等苍越孤鸣有所回应,便向俏如来走去。

苍越孤鸣看着鳞王的背影,眸光在瞳眸深处转了几轮,终是蛰伏下来,复又沉回眼底。他又将目光挪向远处那人,只觉视线所及皆是空无澄澈的白,那发丝间散出的檀木幽香犹萦鼻端,那双手的温凉柔软也好似仍抚于额顶。

他好似许久没有依偎在他身边了,苍越孤鸣想。

两心相离,不过半旬而已。

北冥封宇袍服繁复,上有珠玉环佩琳琅碎碎,行走时纵使再放轻脚步也会带起一阵金玉铿锵之声。也正是这响动让俏如来蓦然回神,转过身的同时向鳞王行了一个周正的佛礼,面上神色安然,眉目舒缓,端得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儒雅模样。

“俏如来。”鳞王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方写着“浪辰台”三字的匾上,似是想起什么可喜的事般地柔了眉眼,顿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本王看你在此处徘徊许久,是因你先前所提的灵物感应?”

俏如来迟疑了下,掌心贴在胸口处,默默点头——菩提在此处由温转热,确似感应到什么。

他静默了一瞬,鳞王却未等他回应。北冥封宇脚步一转,面向浪辰台而言:“既然来了,便随本王进来罢。”

他这话说得突然,也正合了俏如来心下之意。俏如来只见得眼前绛色披风一带一扬,随波而起,尚不及反应时北冥封宇便已行至长阶前,大步缓迈,径自往浪辰台登去。

鳞王走得快,俏如来只得拔步追上。他随着北冥封宇登上珊瑚长阶后下意识往身后望去,却只见得层阶长长,并无一人相随。此番愿景应如他所期许,亦是他亲口所诉求,然此时此景,却又让他心中陡起寥落,长阶有尽处,然在那尽处,却不知是否还有人守候。

俏如来回身入台,却未曾留意到远处有一双幽蓝深邃的眼,目送着他拾级而上,目送着他进入那高耸的楼堂,也目送着他飘起的最后一寸发尾消失视线尽头,穷极远望,久久不曾收回。

“俏如来,你来海境,也有十日了罢?”

“是。”

“有件事,你可否曾心生疑惑?”

“鳞王指的是……”

“你来海境这些时日,却从未见过我鳞族的师相。”北冥封宇露出半边侧脸,“你不奇怪么?”

“俏如来这几日皆未曾见过鳞族师相,确是感到疑惑。”俏如来随着北冥封宇又行过一处转角回廊,“虽未见过,但亦有听闻。往昔海境鳞王之下设相,皆为鲛人所任,至鳞王这一代,出任丞相之人乃鲛人一脉欲星移,欲星移曾以少年之姿接替先王身边相位,更身兼帝王师之位,故而亦被称为师相。”

“不错,他确是……人中冠楚。”北冥封宇轻声一叹,便再不曾言语。他轻车熟路地转过一处又一处院内的柳暗花明,在每一个可窥见远处深海之所都放慢脚步。鳞王将这不算太长的路途走得认真,一步接一步皆是稳而重,他好似在品味,亦像是在怀念,而这足下的每一步前行,仿佛都值得他用全幅心神去回想曾在此处度过的每一寸时光。

北冥封宇在一幕白纱前停住,眼前纱帘如幕,层叠掩映,截断了视线,阻隔了脚步,却无法挡住心中的念想。他以眼为笔,隔着薄纱将浪辰台深处的景致描摹入心,而后便不动不言,兀自沉默。

他静默了许久,忽地就叹了一声,手伸入白纱间隙,将那云絮般的帘幕撩起一角。北冥封宇的目光自纱帘开启的瞬间便胶着在了内中的贝床上,双目望着躺于其上的身影,不肯有片刻挪移:

“俏如来,本王为你引荐。这位便是,鳞族师相——”

“欲星移。”

俏如来顺势向内望去,只见有一青年男子躺于床褥间,眉眼轻涣,神色安然。青年天人之姿,清隽俊雅,衣衫华贵,一头宛如夜浪般蓝白交杂的长发被整齐地打理好,铺在身下,衬得他更如月下明珠般温莹。他耳鬓有几枚鲛鳞,浑圆而小巧,恰如其分地点缀在发鬓两侧。那鳞片本应是画龙点睛的装饰,衬得清俊面庞更儒更雅;然此时那零星几点月白却色泽黯然,显得欲星移面色苍白,虚弱地好似失了血色。

他卧于榻间,半分动作也无,虽状似晨间浅眠,可也过于沉睡,对鳞王的到来好似浑然不觉。一片寂静间,只依稀能闻听得绵长轻浅的呼吸声,却也是若有若无,说是游丝之气也不为过。

此番情状过于诡异,若不是欲星移鼻息仍在,胸口仍有细微起伏,俏如来甚至会觉得此刻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师相未死。”北冥封宇远远眺望着欲星移的身影,撩起纱帐的手泛起及不可见的细微颤抖,“他未死,却也不能算是活着。本王下令封闭浪辰台前,太医令也曾全力医治,但……”

“谁也无法将他唤醒。谁也不能。”

鳞王再深深看了一眼沉静而安谧的欲星移,随即放手,任凭那雪浪般的纱将视线掩住,再也望不见那人半分身影:“那一次外界入侵,他以神识受创为代价,保全了鳞族全族与海境的安宁。只是,他自己却……”

他背过身去,以强硬的态度迫使自己不再往那处窥觑,耳畔附着的鲲帝之鳞在回身瞬间带过一抹一闪而过的流光,遮过了北冥封宇眼角濡起的一滴晶莹,也掩住鳞王眉梢带起的一抹哀色。

“俏如来,本王给你讲一个,本王与师相的故事。”

北冥封宇记得与欲星移相处的点点滴滴,连一倏忽的遗漏都不曾有。那些从少年到青年的时光都仿佛被镌入他骨血,鲜活又明亮,宛若新成的深海蚌珠,每一寸光辉都温润夺目,每一层珠液都蕴着那些从未说出口、却又彼此心知肚明的情谊。层层裹挟,终成明珠,他与他之间的故事就像盈满海境的无根水般,莹润温和,虽不至深铭刻骨,却能从每一处孔窍沁入,渗进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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