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他睡的很饱,身边的位置动了动,凹陷的床一轻,他就立刻醒了,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布料,睁开了眼,迷瞪瞪地看着视线里模糊的人影。
对方哑然一瞬,随即立刻坐回他身边,附身仍旧把他揽回怀里,这个怀抱噙着无数的宠溺,比外头的海风吹人都要舒服:“醒了,乖宝?”
弘灵玉攥紧了手里的衣料,点了点头。
抱着他的人刚要问他饿不饿,话到了嘴边,问题却突然换了:“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弘灵玉再点头。
弘卓虽心喜他恢复正常听力,却直觉他一定是因为在欧洲的事情受了刺激才会这样,一时间心情复杂。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等下去,用一个更加平和无害的方式,帮助对方获得听力。
“……饿不饿,乖宝?”
弘灵玉乖乖点头。
弘卓整个心都几乎要化在他安静的乖巧中,侧头闻了闻他额角:“我去给你拿吃的,你去洗漱一下好不好?”
弘灵玉下意识不愿意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时间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愿意,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弘卓读懂了他沉默的依赖,没有丁点不悦,只觉得受用,干脆再吻了吻弘灵玉额角,干脆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来,亲自抱着进了浴室,手把手地给他洗脸刷牙。
等洗漱好,弘卓又把人打横抱着直接走出了卧室,下了楼梯往餐厅去。
纪稻恭这会儿正在一楼沙发上坐着喝咖啡,看到两人这样下来,一不小心就把嘴里滚烫的咖啡咽了下去,烫到了嗓子,皱着眉头做鬼脸,被弘卓一扫,连忙背过身去哈气。
弘卓把弘灵玉放在餐桌边,毫不避讳满屋子里的其他人,仍像刚才一样,在弘灵玉额角吻了吻,低声说了句“等会儿”,就转身往厨房里去了,倒好牛奶先端出来,放在弘灵玉面前:“先喝口,还是温的。”
然后又转身打开烤面包机,给他烤面包。
几个佣人和特地赶过来的周听雨的活儿都被弘卓一个人干完了,他们也不敢说话,就这么握着自己的手站在一边看着,指望着家主还有什么事儿吩咐他们干。
但弘卓一言不发,眼里也看不到他们。
瞧着弘卓“目中无人”,兀自忙碌的样子,弘灵玉才后知后觉刷的一下地红了脸,整个人都有些窘迫,盯着正亲自给他烤面包的弘卓,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灼热的温度从脸颊一直蔓延到整个耳朵。
弘灵玉端起透明的玻璃杯,咕咚就灌了自己一口温牛奶,差点儿没呛到。
周听雨就站在他旁边,看见他红的几乎要冒烟的耳朵,朝屋子里的其他佣人使了个眼色,拉着被热咖啡烫到舌头,还哈着气的纪稻恭,转身一齐离开了。
☆、第五十四诊
弘卓以前从做过伺候人的事情,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做这些事儿的一天。不过当他拿着烤好的面包端出去的时候,满心只有安定,没有半点不舒服。
这半年以来,都是这样。
弘灵玉吃相很秀气,黄油均匀涂在烤的金黄的面包上,撕下来小口嚼着。
弘卓等他吃了好些东西,才开口说:“乖宝,分析已经出来了。”
弘灵玉抬头看他,耳朵上的热度不知不觉已经下去了。
弘卓:“不用担心,我已经看过分析了。那个针头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弘灵玉放下手里的东西,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喝了口面包,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弘卓耐心地等着,忽然听见他声音压得很低:“他针头已经扎进来我才来得及割开绳子……我不可能什么都没沾到。”顿了顿,弘灵玉忽然问他,“我的血液报告呢。”
既然他问起,弘卓就不会瞒他:“稍有一些问题。”
那就是摄入量不大了。
弘灵玉稍稍安了心,这才继续吃饭。
直到弘灵玉彻底停了餐具,弘卓又问了一遍,确定他吃饱了,才叫人过来收拾。
他则起身绕过餐桌,双臂一伸还想像刚刚下来那样把人打横抱报上去,却被弘灵玉略有些羞窘地躲开了,先一步从椅子另一侧站了起来,兀自往楼上走。
弘卓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迈步跟在他身后。
下午,等到弘灵玉午休好了,弘卓才不急不慢地带着人出门,直接奔着泰城西北边去了。
越往这个方向走,城市就被甩在身后,逐渐深入丛林。
车在茂密的森林里开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一处被重重包围的地方。
门口的卫兵皮肤样貌一看就是本地人,竟然也能认出弘卓,径直而迅速地让开道,打开了门放行。
只是里面车是进不去了。
守在里面的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正无聊地盯着鞋面,听见不远处的热闹,一抬头看见弘卓,竟然激动地硬生生打了个激灵,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没等他凑到跟前,一旁一个穿着白衬衫,文质彬彬的人就一胳膊拦住他,先一步走了过来。
来者停在他们面前,看着两人,先喊弘卓:“家主。”温温和和的目光落在弘灵玉身上,忽然一笑:“主母。”
弘灵玉脸上表情略有些僵硬。
赵隶打完招呼就同弘卓汇报道:“家主,泰文将军和其他几位先您一步,您来的正好。”
弘卓点点头,走近了不远处的木屋里。赵隶落后他们几步,跟在身后,同纪稻恭并行。
木屋里坐着几位面色各异的人,或是一身正装,或者一身军装,瞧着周身气势,每一个好相与的。
弘卓稳步踏进去,冲屋子里的人一颔首,朝着桌边走过去,先把弘灵玉安顿在自己身后的位置,然后自己才在桌边坐下。
屋子里的人实现只在弘灵玉身上轻轻一扫,便被弘卓不留痕迹的阻拦割断了实现。
人已经到齐,接下来便是正事了。
这场碰面是弘卓牵的头,自然也由他来主导。
赵隶站在弘卓身后,操着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先解释了一遍,为什么弘氏明明早已不插手这边,这段时间却动作这么大。
——因为这里有人动了他弘氏主母。
在弘灵玉昏迷、修养的三天时间里,弘卓以雷霆之势将东南亚所谓的“曼巴蛇”势力连根拔起,动作之大,让人无法忽视,其中牵连无数,今天在座的人,其中有些甚至被波及。
泰文将军是在座当中少数被波及,却不好对弘氏发怒的人,毕竟早前是他理亏。况且他已经见过了弘卓的护短,不想再去触霉头了。
而座上,有人却对弘氏家主一反常态的“护短”嗤之以鼻:“弘家主这是有些话说的多了骗了自己,扭头还想试试再骗骗别人?”
他的话被赵隶原封不动地翻译,同时传到弘卓和弘灵玉二人早就佩戴好的耳机里。
弘灵玉从进来开始就低垂着眉眼,很是安静,听见这话眼睛都没眨一下。
弘卓对这挑衅也不在意,回头看了眼纪稻恭,后者立即拿出一份整理好的文件,步伐沉稳地递给对方站在背后的卫兵,转身回了弘卓身后。
那位方才出言嘲讽、鼻子眼睛里都是不屑的将军打开文件看了一眼,只匆匆一扫,眉梢就狠狠跳了跳。
文件上给出的,是远远大于他损失的赔偿。
他能坐在这里,并不是是个短视的人,嗅出事情的反常,下一瞬电光火石间立刻就想到,弘家主专门跑这一趟,肯定不只是为了赔偿!
只是他已先一步表达出了不信任,错失了机会。
只怕接下来的事情,也没他什么事了。
他脸色几变,最终沉着脸,僵硬地表达了一遍谢意,然后转身领着自己的人,主动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事情就进入了正题。
那个一直在针对弘氏的“曼巴蛇”,盘踞在东南亚腹地的势力,如今已经烟消云散,该抓的人弘卓早就抓到,唯一棘手的,是对方这些年来吞下的那些罂|粟田。
弘氏固然可以直接吞下,改作别用,可一来他早就洗|白弘氏,二来他这样等于断了东南亚这边某些人的活路,必然会遭至疯狂的反扑和报复。不论怎么算,这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既然这样,不如借个机会,既是示弱也是卖好,以自己吃不下为理由,同这些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