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然见机将凌秋白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来人,只待他身形一动便再出招。
“小然,不必紧张,”寒宝儿盈盈的目光落在白衣少年身上,他正看着凌秋白,冰霜覆月般的眸子里尽是警告,“这是白捕头。”
鹿然不满地哼一声,“难道捕头的职业尽是欺负无辜百姓吗?”
“对在下未婚妻出手的人怎么算得上无辜呢?”白华笑眯眯道,“就算将他的手砍断都不为过。”
鹿然眉头皱起,“还有这般蛮横的规定?”不过又很快释然,毕竟执行之人都是这般蛮横无礼之人,有这样的规定也能理解。
“嗯……”在她身后的凌秋白无奈纠正道,“重点不是这个,宝儿与他根本没有婚约。”
“是个骗婚的?”鹿然诧然,“京都的捕快可是来者不拒,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有?”
“鹿姑娘,”白华虽未见过鹿然,但也听说过陆离最近迷恋燕归楼的一个小丫头的事情,据说身手不错,应该就是眼前之人,“若是随意诽谤捕快,可是要进大牢的。”
敢情这里的捕头都喜欢动不动就将人关进大牢,鹿然心中腹诽,虽瞧着对方长得人模狗样,但也没什么好印象。
“我倒是想瞧瞧六扇门的大牢有什么不同呢。”
“小然不懂事,还请白捕头不要见怪。”寒宝儿不想事情闹大,站出来赔了个礼,顺便澄清,“不过我们之间确无婚约,还请白捕头莫要胡说。”
“过了今日便有了。”白华看向几日未见的少女,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水眸灿然,秀丽绝俗,如美玉莹光般,夺人心魄。他自知对方是好看的,不知是天气尚好,还是心境有了变化,今日看来,却是更美上几分,原本要说的话竟忘了说。
“请容我拒绝。”寒宝儿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被风吹乱的长发,嘴角有礼貌地扬起,带着几分疏离,“我是不可能答应嫁给你的。”
“但宝儿你不是也喜欢我吗?”白华往前一步,正欲一把将她抓住,鹿然却横在中间,挡了去路。他顿住身子,仍笑着,“如今我上门提亲,可是一心想迎娶你过门,你为何不愿?”
“看来白捕头有些误会。”寒宝儿的目光越过鹿然的肩膀,直直地落在白华的眼中,“我啊,并不喜欢你。”
白华笑得更加灿烂,似乎听到的是表白而不是拒绝。
“莫不是个疯子?”鹿然心中不安,不禁将身后之人护得更紧。
“太好了。”少年朦胧的双眼精神焕发,如黑潭般沉静的眸子里泛起了波澜,“那你一定要嫁给我。”
大概真是个疯子。
鹿然带着寒宝儿后退几步,目光一刻也不从白华身上挪开,生怕他做什么疯狂之举。
“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虽然白华这样说,但鹿然见他疯狂的神情,总觉得不可信。
“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说罢,白华朝寒易落行了一礼,“寒伯父,今日打扰了,等日后我再来府上求亲。”
“不用再来。”寒易落毫不客气地拒绝。
白华却不以为意,径自出了院子离开。
寒宝儿见他离开,趔趄一下坐在了石凳上,她看得出白华眼中的认真,知道他并非开玩笑。也知道,他绝对不会简单了事。她只想清净地待在燕归楼,根本不想招惹那些麻烦的事,可是从今以后,只怕那些麻烦的事情会自己找上门来。
“宝儿别担心。”鹿然拍拍她的肩膀,“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他靠近你半步。”
“从今日起,小然就跟在你身边。”凌秋白道,“有她在,什么事情都会被弄砸的,绝对不会让白华那小子如意。”
“没错,我一定将他所有的计划搞砸!”鹿然从善如流。
寒宝儿神色轻松了一些,微微笑起来,温柔地说道:“他若是乱来,我自然奉陪到底,让他悔不当初。”
凌秋白突然背后一凉,他差点又被骗了,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才不是那种柔弱到需要他们来保护的人。
他突然有些同情白华,只怕他才是会倒霉的那人。
白华出了燕归楼,因被勒令休假,也没回六扇门,出了燕归楼,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红杏香中。他才进到大厅,候在一边的小童便热情地迎了过来,“白捕头,碧姐姐已经等您许久了。”
说着,小童走在前面,带着白华穿过长廊,绕过大厅中的莺莺燕燕,往后院走去。一般客人自不会去后面,但白华是熟人,也是这里有名清倌碧梧的常客,在此花了大把银子,故比别人多点特权。
红杏香中的后院比起王府的花园丝毫不逊色,灰瓦青砖,雕梁画栋,融富丽堂皇与典雅大气为一体。楼与楼之间,连着蜿蜒曲折的长廊,两边皆是佳木茏葱,奇花争艳,还有怪石嶙峋,天然随意,不落俗套,雅致得很。
白华虽算不上风雅之人,但每次来都会被这里的景色所吸引,只觉得心情舒畅。突然,一阵琴声随着风声飘来,如月夜下的泉水潺潺流动,轻扬灵动,慰人心藉。白华摆摆手,示意让小童退下,自己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抚琴的是一黄衫女子,她坐在假山上的亭中,衣袂随风吹动,恣意潇洒,仿佛落入尘间的仙女一般。
白华悄悄地站到女子身后,待她一曲弹完,这才开口道:“许久未听碧姑娘的琴音,此时才像活了过来。”
“尽会油嘴滑舌。”碧梧轻笑一声,走到桌子的另一边,为他倒了一杯茶,“回来几日,被人赶出来了,才知道来见我。”
“我可是自己走出来的。”白华接过茶杯,慢慢饮了一口,“还是你泡的茶最合我心意……真的不想跟我回去?”
“你倒是想得美,”碧梧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支着头俯瞰下面的景色,“想让我给你当免费丫头使,我才不干呢。”
“那我发你工钱,”白华放下茶杯,过去扯着她的衣袖,一脸天真地凑近,“你只服侍我一人,好不好?”
“不好,”碧梧将他的手拂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是属于大家的,若是成为白捕头你的私人财产,岂不是可惜了。”
白华半耷拉着眼睛,一脸懒散的样子,“诶,女人的心还真是说变就变,之前还说爱着我,现在却不愿与我厮守一生。”
碧梧朝他靠近,冰凉的手覆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让无数女子钦慕的面孔,如高山皑雪般清尘纯洁,特别是那双眼睛,如笼烟寒江般深邃迷离,纵使明白这眼中的薄凉寡意却又情不自禁地为其中的恣意风流沉醉。
“你啊……”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个让人难以拒绝的坏蛋胚子。”
“可是有人拒绝得了。”白华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宝儿。”
碧梧放在他脸上的手一顿,“你可知道永远都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别的女人吗?”
“可是我都会听你提起其他客人,这样太不公平了。”
碧梧扯住他的脸,“我只想你听我说,可不想听你说,明白吗?”
她并没有用力,白华也不在意,侧过头亲了亲她的手心,闷声道:“你们大当家的女儿,你应该知道,与外界恐怖的传言一点都不像,倒更像个大家闺秀。”
碧梧捏住他的嘴,“她有多好不用你说。”
她自然是清楚的。
初见寒宝儿时,若不是沈纯介绍,她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将官宦之家的小姐拐来这种烟花之地。她从未见过温柔的女子,不像是刻意为之,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她对所有人都是细声细语,就算生气了都只会柔声细语道“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呢”,连句骂人的话都不会。
男人都会喜欢她的,当时自己就有这个念头。
白华也是男人。
“但是啊,”白华笑了起来,“她又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一样,这才是我喜欢的,说不定她就是那个能够将我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能够让母亲无可奈何的人。”
碧梧愣了愣,她虽然知道白华素来薄凉没正经,但是他是不是对喜欢有什么误解?
“你只需将这句话说给寒当家听,你的生活就会被弄得乱七八糟。”
“可是我不喜欢男人,”白华捏起碧梧的下颚,目光专注还带着几分笑意,“这种事情,让美人来做岂不是更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