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哭了?要哭也轮不到你啊。”他紧张的看我,瞧瞧,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虽偶尔间恣意妄为,却又总是关心别人。
我低下头,抹了眼泪,抬头朝他调皮的眨眼睛。
“三爷是个大好人,听您这么一说,我甚是感动。”我故意说得夸张,他眼中慢慢温柔下来,没了刚才的戾气。
“不该对你说这么多的。”他无奈的苦笑。
我连忙举手发誓:“三爷放心,若是您方才说得话,奴婢露出去半点,就不得好死。”
“快休得胡言!我信你,只差与你歃血为盟了。”他适时的阻止了我,可这最后一句,岂不是要噎死我?
他见我满面疑惑,扶了我的肩大笑出来,一副得势的神情:“你这丫头,连个玩笑都开不得!”他笑得夸张,我却听得一头雾水。
心想,三阿哥您的酒品简直差到了极致!以后若是再遇到喝酒的场合,我怕是要绕着您走了!
扯起嘴巴,跟着傻笑,这才没那般尴尬。思此,我捂住肚子大笑起来,一时间竟忘了这是在宫里,且是在众贵人们来来往往的灯会间,果然下一秒我就成了狗熊。
“哟,又碰到你了,怎么每次见你都是缠着三阿哥的?”玉溪今日真真是盛装打扮啊,虽是个美人,嘴巴却刻薄的厉害。
“哦?是我命她跟着的”弘时开口问道,懒洋洋的样子,这个无赖啊,不要拖我下水!我内心抓狂!
玉溪一脸诧异,眼神如刀剑般刺我。
“时辰不早了,看你出来,想必晚宴是要结束了吧,我得把这丫头还给裕妃娘娘了,你也快回去陪着皇额娘吧。”他回头对我说道:“还不跟爷走?”
经过玉溪身边,我有礼貌的说道:“格格吉祥。”
她反应十分迅疾,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弘时哥,你当真不在意我吗?”
我顿时怔在原地,又细细打量了玉溪的脸面,此刻神情激动,颜色微红,似乎就要哭了出来。
弘时却只是驻停一下,什么都没说便继续往回走。
她一个踉跄便要赶,急的一旁的侍女忙扶好她,劝道:“格格,您醉了。”
我心想,完,这对冤家,酒品不好还都要喝多!
“弘时哥,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玉溪借着几分酒意依旧往前追,一旁的丫鬟一个没扶好,她不小心脚滑,身子就要往前摔去,弘时却突地转身,双手接住了她。
我清楚看到他满脸的矛盾。
“玉溪你。”弘时待她站稳,忙撤了手,又念叨,“何苦?”
“是我不如那董鄂氏吗?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她可以给你生儿子,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什么你要对皇额娘说你不愿意娶我?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意!哪怕做一辈子的格格!”玉溪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松手,几近嘶吼。
我呆愣在原地,皇家能有玉溪如此性情刚烈之痴情女,是多么地难得,从此怕是要对她另一番相看了。
弘时动了动手,低眼看她,一片沉默,尽管四周乱的刺耳。须臾,才慢慢张口:“扶好你家主子,她喝醉了,快扶她回去休息。”
身后的丫鬟忙低着头去搀她,她止住哭声,一把推开那女孩儿,我慌得从背后抱住那丫头,这才避免摔在地上。
“我没有醉。”玉溪松开了手,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气场,她的眼眸映着泪光,凝视着弘时,道:“弘时哥,我愿意陪你到最后。”
弘时皱着眉看她,不知该做怎样回答,半晌突然苦笑:“要赴一场尾生之约吗?”
我突然瞪大了双眼,尾生之约?如今在我这个违约的负心人面前,又上演了一场属于别人的生死约定,多么的嘲讽。
我跟着玉溪一起落了泪。
玉溪愣了下,突然笑了起来,我竟是从未见过那般婉约温柔的玉溪,她用力地扑进弘时的怀里,连连点头。弘时慢慢看向我,嘴角一丝苦笑,在看到我眼角的泪行时,又着实吃惊。
我忙笑着冲他摇头。
我想他心里定是有她,还好她不愿意放弃,即便那个人一而再的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
既如此,那便一起走到尽头吧。
我抬眼看了那一望无际的花灯。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第32章 雪人
那次晚宴以后,我同弘时便当真称兄道弟起来了。弘昼私下里满脸的好奇宝宝般,悄悄问我是怎么一回事,这般那般的说了他听后,他夸张的拍着胸口挑着眉毛说:“我还以为你们俩私定终身了。”
我给他的回答自然是追着他打,直打到他求饶。
我同弘昼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裕妃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弘昼每次来请安毕,总是缠着我,好像他才是我的正经主子,裕妃宠他便也由着他去。
到毓庆宫那里,便是经常碰见弘时同弘历了,毕竟是皇子的住所,如此几人相处得倒也极好。
那段时间,我似乎都要把如玉忘却了,我恍惚的害怕,每天夜深人静便会心生自责,这时只有将那核桃壳摸出来揣在手心里,把那誓言如念经般念了一遍又一遍。
身不在心在,我爱你。身不在心在。
早上醒来,只觉外面亮得刺眼,披了衣服到外屋白了眼那洋钟,刚五点多,时辰尚早,怎么这般白花花的,急着遛到门口探究竟,扒开条门缝,啊!我啪的就关上了。
雪!竟是漫天的大雪!
里屋的暖晴听见我喊,忙焦急的问什么事。
我两步窜了回去,却是光着手脚挤进了她的被窝。
“快出去,你这死丫头,手脚这么凉,还往我身上蹭。”暖晴抱怨道,我却死死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好姐姐,您就可怜可怜我吧,外面又下大雪了呢,竟是比先前几场都大。”
“又下雪了”,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帮我搓着手道,“小时候听额娘说,若是过了年还下大雪,来年一定风调雨顺,只怕今年雨水也不会少了,不过估摸也怕是最后一场大雪了。”
“最后一场?”我侧躺着,仔细听她说话,她侧身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问我时辰。
“刚过五更天,卯时三刻。”我平躺着,眼睛直视帐顶,暖晴却坐起身来,“虽说昨晚上不该咱们值夜,也该起来了。”
我使劲拽着她拉起的被子不肯起床,她便抓我胳肢窝,我最是怕痒了,两个人闹了会才穿衣洗漱。
一直用完早膳,雪才停下来,宫道上的小太监忙着扫雪亮出中间的道路来,说实话,一点都不希望他们把雪除掉。
我跟在弘昼身后,心里满满的期待,等着我这表哥又带我玩新花样儿,雍正如今统共就这三位皇子,子嗣稀薄,因而对这仨宝贝也算是宠爱十分。
“给你。”弘昼扔过来一个手炉,我忙双手接了揣在怀里,这本是裕妃给他宝贝儿子暖手的,要是知道一直给我揣着,还不得给我上课。
我叹气,手上却是抱紧了这小巧的手炉:“五阿哥,今儿个喊我来,又是帮您做什么呢?再这么下去,齐默怕是要失业了。”
“你去了就陪我玩,倒茶什么的少不了折腾他。”他说着,却已是止不住地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服气,跟着他进了毓庆宫的宫门,这座殿在康熙朝是太子住的地方,前后共三座大院子,如今雍正没有搞立储这劳什子,他的儿子们自然就都住了进来。
弘昼年纪最小,便住在最外面一间。
“师爷?他也能当爷?”
显然,他是听差了谐音。听他调侃道身体残缺的人士,我打抱不平,况且每次来毓庆宫,齐默那小猴儿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多好一个小弟啊。
蹭蹭两下挡住弘昼的去路,将手炉双手奉还,狠狠塞进他的怀里,他诧异的瞪眼看我。
“奴婢就在外面等着好了,不敢脏了爷的屋子。”他见我有气,也不说什么,冷哼着就进了屋,我等了片刻,却是还不出来,过会见齐默跑进屋去,笑着冲我打完招呼就一溜烟消失掉了。
我歪着头,摆动的手僵持着,咧着嘴冷笑,弘昼不会真让我一直在外面等着吧?他那理由最是能编排,就是我吃亏也能被他硬说成我占了大便宜。
索性不理他,我环视着大院子,也只是中间扫出一条路来,两边的雪,尤其是角落里倒是堆了不少,脑袋一亮,我背着双手,屁颠的蹦到院中间,那是一个花坛,坛里如今光秃秃的,只有挨着墙那,尚有梅花几棵,花坛周边倒是积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