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些事情困扰这个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奇怪的是，她如果真想求证一些东西，知道一些东西，第一人选并不应该是他。
“没有……”
焕略显艰难地摇了摇头。
“没有告诉炼叔叔……”
“……没有？为什么不告诉他？”
谈子江显然很意外，虽然直觉已经有些猜到了。
“炼叔叔，对我，已经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和能力……我不想再让他担心！以前我如果身体有些不舒服，炼叔叔都紧张得睡不着觉。而且我这次眼睛移植手术成功，炼叔叔都高兴得哭了好几次……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他担心！如果他知道我被划出那么大一个口子，他绝对要疯的！”
焕边说边止不住地心疼着。
“你是说——那个男人，哦不，你的叔叔，哭了？！还哭了好几次？！”谈子江两个眼睛撑到了最大限度，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居然还会哭！而且还哭了好几次……这样的画面，压根就不可能存额！
“……额，我亲眼看到的，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要对炼叔叔报忧……”
“……”
谈子江忽然有些迷糊起来，他实在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组合。
“谈医生，我要说的都讲完了，您能帮我分析分析么？”
焕弱弱请求着，一双明目盈盈，就那样看着眼前的医生——那种眼神，是把眼前的男人当救世主了，而且还是唯一的那个。
“……焕同学，虽然我也很想帮助你，很想立马就能回答你的所有问题，可我，真的做不到，只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可能比你还觉得匪夷所思……你的眼睛移植手术，的的确确是我做的，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包括现在的我而言，知道的也就当时你的身体状态适合做移植手术，还有那双眼睛——就是你现在使用的这双眼睛，一切正常……”说到“正常”两字时，谈子江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努力让自己不表现出来。
“正常？那就没有什么特殊的么？”
焕还是不愿意放弃——她不相信眼前这个厉害的医生会一无所知。
“特殊……你来找我，说了这些话后，我第一次开始去想这个问题——这双眼睛，当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恕我无能为力，至少到现在，我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头绪。”
谈子江有些为难，但说的却是他心里最真实的话了——至少目前来说，是最真实的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想把自己还没想明白的事，揉成乱糟糟的一团抛给一个可怜的孩子。
“好吧，当时，炼叔叔，就没对您说一些关于这双眼的一些信息么？”焕试着用她想到的点提醒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的医生。
“他——有说过……”
谈子江脑中一个激灵。
“他说什么了？！”
焕激动地从沙发上蹦起来。
“他说这双眼不是一般的眼睛，让我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谈子江努力回忆道，当时那个男人，的的确确对他说了一些话的。
“还有呢？还说了什么？！”
“还说，这次移植手术，如果成功了，就是世界上第一例，而我，也会因此成为这个领域最厉害的医生……”谈子江把那些话一模一样“复述”出来，当下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什么意思？”
焕脸上的兴奋一下子褪了下去，她听不懂。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做你这个眼睛移植手术前，我觉得我已经是这个领域最权威的医生了……所以，当时，听他那么说，我压根就没当回事……”谈子江所言不假。
“……还有其他么？谈医生，我炼叔叔当时，还对您说了其他什么话么？”焕做最后的挣扎，她不想就此放弃！
“……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直觉告诉谈子江，这件事，应该可以回忆出些什么关键点来的。只是事出突然，要一下子在这么短时间内，提取那些被他遗忘的信息，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好——您慢慢想……”
焕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沙发，重新轻轻地坐了回去，打算安安静静地等眼前的医生回忆。
“……”
谈子江心里的感受很复杂，这个隐校，灵烁儿，那个阴阳怪气的校长，还有眼前这个女孩的那个炼叔叔，每一个，都让他觉得背后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秘密，而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通人，充其量可能是个还可以的医生，但也仅此而已。他一个大脑，要整理这么多紊乱的信息，着实有点勉强。
“对了——”
谈子江结束了一个人的沉思，抬头问。
“焕同学，你的叔叔，有没有关于这双眼睛对你说过一些什么话么？”
既然他这边暂时理不出什么线索，那这个女孩，可能还会有一些她自己察觉不到的线索。
“……我想想……”
许是被忽然提醒道了，焕的眼睛瞬间一亮。
“有！”
“说说看！”
谈子江迫不及待地说。
“炼叔叔说，这是这世间唯一的一双眼……他还说，不会再有比这双眼更好的了……”焕喃喃回忆道，一字一句“重现”了出来。
“世间唯一的眼？不会有比这更好了？”
谈子江心里莫名有些发笑：世间唯一的眼，他怎么不知道……
“是的，就是这两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的！所以，我来找您，其实想知道，这世间唯一的眼，到底是什么眼？”焕又开始无法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你有问过，这双眼本来是哪个人的眼睛么？”
谈子江终于有些抓住些眉目了。
“……”
焕迟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问过……”
“……好吧。”
谈子江的思维忽然听到了那片竹林上，心中似有所动。
“对了，我想到一点，焕同学，会不会是你看远方的物体，会跟普通人，比如说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看过去不一样？就是你可以瞬间把远方的物体拉近，看得一清二楚……”
“……”
焕迟缓地侧了侧头，答不上来。
“就是——就是类似那种千里眼的感觉！”
谈子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精确表达意思的词。
“……没、没有吧……那片竹林，自那次后，我就有意避开，不再去看它……”焕不好意思地一笑，“不仅是竹林，只要是有点距离的东西，我都尽量避开不去看……”
“为什么？”
谈子江听后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因为——因为——怕吧……”
直面心中的恐惧，对于焕而言，实在太难了。
“好吧……我竟忘了这一点……”
谈子江对于自己的粗心大意，多少感到有些抱歉。
“这样，焕同学，你下午有课么？”
谈子江看了看时间，抬头问。
“有……”
焕点了点头。
“你等下先去上课，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得好好整理下，看能不能理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回头也找灵烁儿同学了解下情况，包括伤口愈合的事……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可以找机会，问下你叔叔，你现在用的这双眼睛，之前的主人是谁……”
谈子江理完了现有的思绪，条理清楚地讲给女孩听。
焕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记住了这些话：“好的，谈医生，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不麻烦，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毕竟，我来这边工作，其实也是因为你——”谈子江及时止住了话，那一句未出口的“因为你的眼睛”——一下子把他点醒了。
来隐校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这个女孩今天急急忙忙来找他，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进入这个学校的真正作用。
“好的！谢谢您，谈医生。”
焕起身，感激地朝谈子江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孩子——对了，我的联系方式，你上次留了么？”谈子江扶起孩子，问。
“留了！”焕开心一笑，答。
“好的，有事随时联系。”谈子江温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