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孟丽妃来见皇后,昨天便跟皇帝说了要谢恩。景仁帝尽管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把“这有什么好谢的”这种心里话给说出来,今天就去了何淑妃那里。
宁妃连着几天落空,生着闷气,带人在这边消遣,没想到遇见了孟丽妃。
她眼尖,瞧见孟丽妃后面有人抬着的纺车,不由高声笑起来:“姐姐是去了皇后那里?正是呢,想来还是姐姐与皇后投契,以后有得是在一块说话的日子。”
却是讽孟绣年纪稍大,迟早失宠,沦落到跟皇后为伴。
孟绣嗤之以鼻,懒得理她,权当没听出来,回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便要走。哪知宁妃今天带着闷气出来,看什么什么不顺眼,这一走近了,又瞧出孟丽妃容色好像黯淡了许多,宁妃更是恍然大悟:果然是快要失宠,去抱皇后大腿了。
“姐姐与其去和皇后一起纺纱织布,还不如多去陪伴皇上,早日诞下龙子呢。”宁妃年纪稍小,又不愧是一向被丽妃暗地里嗤为蠢货的人,一看到头上的大山就要自己倒掉,心情立马快活起来,更是忍不住出言讽刺。
孟绣照例在心中补了一声“蠢货”,这才含笑道:“德容言功之中,我德不敢比肩皇后,容不敢称美于淑妃之前,言辞不及妹妹灵便,唯有在妇功上想想办法。让妹妹耻笑了。”
其实她容貌与宁妃不相上下,公认比淑妃强,乃是故意气宁妃的,顺带讽她长舌,也不知听不听得出。
果然,宁妃一戳就气,气得两颊都鼓了起来,孟绣暗叹,果然青春年少,便是生气也让人怜爱,顿时意兴全无,也没兴趣再刺上两句,带着人径直回自己宫中,研究怎么纺纱去也。
皇后纺纱织布还没什么动静,孟丽妃这宫中炙手可热的宠妃一纺纱,动静可就大了。
除了宁妃认定了她是即将失宠,转而抱皇后大腿之外,其他妃嫔都在猜,是不是皇上突然喜欢起农家乐?
临窗而坐,纺车吱呀,美人素服荆钗,专心做活,直如民间妇人安待良人归家。
这画面,想想好像也真不错啊。
宫中顿时风行起纺织之业,棉花买不到,多是织的缯绡之属,不会的也紧着去学,学的还要注意别将自己手上做出茧来。
带起这个风潮的孟绣也不愧是多年来宠冠后宫的丽妃,她虽然拿定了主意靠拢皇后以图将来,但也没放弃争取和皇帝生个儿子的念头。宫里为什么有这样的传言?其实还是因为她,她确实搞了农家乐。
脸上的妆是不能省的,身上的衣物看似朴素,其实同样极显身材之曼妙。
景仁帝那天一迈进屋,就见孟绣支了窗在纺纱,却不专心,手搭在纺车上,人却半侧着脸出神。那半张脸素淡清丽,有着与昔日不一样的动人。
顿时就让他心头一热,扮作民间丈夫,与丽妃在纺车边说了几句家常,便说到床上去了。
丽妃自己也没真纺几根棉纱出来,皇后赐的纺车摆在自己屋里做样子,另给自己宫中诸人订了多架,不管纺多纺少,令她们造出热火朝天向皇后看齐的架势来。
还没到皇后生辰,赐衣于诸臣之妻时,宫中这种潮流,终于让景仁帝注意到了。
他的美人们,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迷上了纺织?
这是谁带起来的?绣儿?
不对,最早是谁,是谁来着?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摔的那一跤,以及被棉絮刺激鼻腔时打的喷嚏——是皇后搞出来的名堂!
时隔多日之后,景仁帝再次踏入皇后的坤德宫,这才迟钝的发现,皇后宫中也是一片人人纺织忙的场面。
景仁帝莫名生气起来,这个一身铜臭的皇后,是要把朕的后宫变成商人的工坊不成?
双标狗景仁帝怒气冲冲地闯入,叶宝儿见怪不怪,等他发完火,才淡淡道:“陛下要看吾如何令此物利天下,如今已初见成效,不知陛下为何发怒?”
我要看?景仁帝噎住了,他想起来了,真是他要看的。
可是他当时想的是,干脆不阻止皇后也不追究,等她玩大发了,由那些总护着皇后的老臣们自己指出来,他再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坚持废后,那些老臣想必就没话说了。
不过后来时间一久,他把这事都忘了,最近看人纺织才又想起来。
那,那现在,看什么?
“皇后从自家拿钱做这些事,朕虽不喜欢,却也由着你了。可如今上行下效,宫中人人皆学皇后,奢侈之风大盛。”景仁帝摆出痛心疾首的面孔,心中暗暗得意,这回可让他拿到把柄了。本来上回被皇后不软不硬地顶得没话说,他就不开心,现在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带得别人学她,这过错她可是独一份,逃不掉的责任。
“皇后还有何话说。”
皇后无话可说。
皇后已经惊呆了。
林晨:“没想到你老公是个白痴。”
叶宝儿;“我以为他就是好色懒政,没想到他是个白痴。”
在意识中就“皇帝是个白痴”达成共识之后,叶宝儿问林晨:“跟白痴怎么说他才能明白?”
林晨:“直说。”
林晨和叶宝儿之前都以为,棉布衣服发放出去,皇帝自己也拿到两套,就算不穿,一种能做衣服的新材料诞生,他作为一国之君总归要看一看,了解一下吧。
衣食住行啊,这可是“衣”啊!
没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其中的意义。
叶宝后广赐诸妃,也是为了造成声势,怕是因为自己送的衣物,皇帝看都不看就摞到了一边。
没想到,他注意到了,可他硬是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紫涩凉茶”,灌溉营养液 +2 2018-04-21 20:46:16
第50章
这个时候, 叶宝儿非常想像林晨平时说的那样,跳起来打爆某人的狗头。
这脑袋长着干嘛用的,打爆算了。
可能是她沉默得有点久, 皇帝越发得意了, 正要再奚落几句, 就见皇后看着他, 眼神有点怪,让他话一时没说出来。
然后就说不出来了。
皇后向后招了招, 她身边那个以钱为名的宫女便捧了一匹布出来,皇后用一种平淡到奇怪的语气说:“陛下看着这棉花纺织所成的布匹,难道只想追究吾使用棉花织布的罪过吗?”
景仁帝一顿,不由扫了一眼那布匹,把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满脑子废后心思掩没的理智终于冒头了。
其实他真不是白痴来着。
这天, 景仁帝从皇后宫中离开的时候,破天荒没去哪个宠妃宫中过夜, 而是回到自己寢宫发呆。
一忽儿他想,朕就算成不了圣王,史书上必也要记上一笔;一忽儿又沮丧,但是这个功劳是皇后的;一忽儿却又高兴起来, 可皇后是朕的;一忽儿还是不开心, 这回废不了后了。
伤脑筋,他都把皇后之位许给丽妃了,后来又跟所有的爱妃许过愿,谁生了儿子就让谁当皇后。
这下怎么办, 皇后稳了, 废不了了。
于是这一夜,他的思路诡异地转到如何合理的废后上面, 把正事倒抛到了一边,大半夜没睡着。
到上朝前他才想起来,赶紧叫人去向皇后要了几匹布,带去朝会。
林晨就跟叶宝儿静待消息。不一会,又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急匆匆赶来,向她取一包棉花,一包棉纱去看。
景仁帝毕竟还没有彻底君王不早朝,这棉花的事在他做太子时朝上也议论过,只是当时是作为填充保暖之用提出,最后因为价高不实用而不了了之。但对于棉花的适种范围、种植难度、产量大小,当时他父亲是认真听人讨论过的,他作为太子,也被带着在一边听过。
虽然数据都忘光了,但是他还记得结论,那就是推广的话,棉花本身价格不会很贵。但这棉花的用处不是很大,推广实在也划不来,主要是占了农民的劳力和粮田,得不偿失。
但,如果它能取代麻布和丝绸,意义就不一样了!
朝中老臣比他更懂,眼睛几乎要放光了,正好最近天下安宁,也没什么别的大事值得拿出来说,重心就全放在了棉花上。
林晨看了看时辰,跟叶宝儿说:“你老公确实脑子不好,可怜他身边的人,马上大概还得跑一趟。”
叶宝儿跟她处得久了,知道老公之意不是指宦官,而是丈夫,也是微微一笑,站起身道:“不如我亲自去一趟,也好显摆一下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