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追捕计划+番外(16)

作者:吾媏欢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么多人,最快的路径便是往屋顶上跑。

我扶着窗棂翻出,落在客栈旁的屋顶上,大声对傅公子道:“公子殿后,小女子我就先行一步。”

我回头看了一眼,傅公子还没动静。

“你当真要殿后?”

“不。”他倚在窗边,“怕我跑快了,你跟不上,所以先让你一程。”

“……”

小看我?我好歹也是练家子,这点耐力也还是有的,于是我也不管他,在顶上摸着沥青的瓦片弓腰而行,热风扑打在我的耳边,激起一阵呼啸的风声。

还好花枳与施栩未故意放快步子,我快精疲力竭时,终究追上了他们二人。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探子的辛苦,跟踪人着实辛苦,而且还要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我这样已经算是获得了一个先天优势——别人看不见我,那么可以被看见的探子又该如何自处?

我倒是追上了他们,可是他们还要走,我却是已经再也走不动了,只好瘫软在屋顶上,屋顶尚存热气,烫得我又不得已站起身。

头上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烈日的灼光,我歪头向后看去,眯眼:“你作弊。”

傅公子按下我的头,用展开的袖子代替扇面,“你哪只眼看见我作弊?”

“两只眼都看到了。”

不然你怎会这样快?

他皱眉,故作嫌弃道:“逞强不是个好习惯,要改掉。”

我私以为自己本就强,不是逞强,只不过现今较之从前稍微变弱了些。

觉着自己心中所想还是有几分道理,便脱口而出:“强者不必逞强,弱者才会。”

强者指的是我。

听我此言,他眉眼一弯,对我笑了笑,“走罢。”

他把弱者理解成了我,也就是说我刚才那句话是在讽刺我自己?这可真是尴尬。

话毕又带着我一跃而下。

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城,逃过城门的一层盘问,转眼看见城外停着一辆朴素但起眼的马车,朴素是因为这辆马车乍一看还有点破烂,连车帘都打上了几个补丁;起眼则是在这郊外就只停了这么一辆马车,饶是它再不张扬,也一眼就能望见。

花枳与施栩二人未作过多掩护,就坦坦荡荡上了马车。

近水楼的马车,传闻不虚,近水楼的节约是出了名的。

我可不想再一路跟着马车跑,也不愿麻烦傅公子,当机立断,就跳上了马车,对傅公子招了招手。

傅公子却是撩起帘子,对我展颜一笑,指了指里面,轻松进了马车。

不错,有我以前的大将风范。

车轱辘转动,驶往山林小道。

我紧贴着马车顶上的一层厚锦,睁眼去看,却因这布料的确厚实,且不透光,竟什么也看不清。

真是糟心。

我掏出随身的短刀,把车帘顶给偷偷划出来一个洞——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因为我一划开,日光就透过这一个小缝进去了车内,在马车内形成一道光弧,我看见傅公子颇为无奈地看着我,与此同时,施栩也察觉了车外的异样。

他反应极快,振袖出剑。

我一个翻身,从车顶滚下,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受到落地的痛疼感。

傅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内翻身出来,一把捞住了我,一边还不忘喟叹道:“女人就应该安分点,少惹祸。”

我在地上站稳,挑眉回应:“男人就应该有担当一点,少把女人一个人留在外面。”

终于怼回了他一次,我看他半天没说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并未由此而心虚,反而大方道:“黄鼠狼偷到鸡了,该干活了吧。”

马车被强行停下,施栩同花枳从内里跳出来,面色凝重,挽剑扫了一遍周遭的草丛,剑风强劲,我与傅公子就近爬上一棵树才不至于受到波及。

“二楼主,要追吗?”

施栩望着远处若有所思,最终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去追了。

不过也正因此,他们二人也不再坐那辆马车,步行上山。

越国都是些小山,可是这山既能被近水楼所选中,自是与旁的不大相同。

群山巑岏,在众峰拱绕中鹤立鸡群,尤为出众。

第一次来近水楼的老窝,我的心中还隐隐有些激动。

我们跟着他们左拐右绕,行了许久,才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冠看见了掩映在其间的高耸木楼。

木楼建得寒碜,正门的牌匾都是一副要掉下来的样子,我过去的时候特意没有走正门,只因怕我运气够霉,真碰上那牌匾砸下来的时候。

对此傅公子倒是很例外地没有再嘲笑我,跟着我一块从旁边绕了进去。

看来话本子里说的故事真假还有待商榷,传说这江湖门派的处所都是富丽堂皇,神秘异常,什么有四方神兽护院,用的是上古的好木,这都是扯淡。

看看眼前近水楼的寒酸样,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人家侠客都过得是餐风露宿的生活,这生活与文人骚客抹月秕风不同,侠客是真正的饥馑难当,而文人则是借风月来咏怀,一个是受苦,一个是享受。

大门虽破烂,里面的房子却不差,但也好不到哪去,起码看着比较结实,不至于摇摇欲坠,不必让人住着寝食难安。

施栩往中间的房子走去,花枳一转身,不见了踪影,我想了想,便决定跟着施栩,他那边出幺蛾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进了中间的木楼,绕过正厅,便见着去云侍立在旁。

施驿的面色呈现出病态的斑白,呼吸是那种一口气喘不过来的沉重,伴着痰被扯出的丝丝不连续的异样感觉,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出声时抠抠搜搜,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施栩上前为他把了脉,又给他背后放了靠枕:“楼主,那批货是假的。”

“咳……我知道了,你们也……不必强求。”施驿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能够勉强发出声,“赔人家……银子没?”

施栩沉默了一瞬,答道:“楼主,我们二人未造成损失,便未留银子。”

第14章 不堪入目

施栩顿了顿,又继续道:“楼主,倘若如此,恐怕入不敷出。”

“咱们不能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施驿靠在后枕上平复完呼吸,才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帷帘微动,花枳端了药,掂量着步子,无声走近。

去云默默接过花枳手中的药碗,又把施驿往外围扶出了些许,一勺一勺喂往施驿口中。

可他的喂药手艺貌似不太行,每进去一勺,施驿的嘴边又汩汩流出一些,滴落至床边的地板,再配上他可怖的面容,莫名觉着那滴落在地板上的药都混上了涎水的恶臭味,给这整间房都氤氲了一股子逼仄压抑的气息。

如果不是敬仰这位侠客的品行,只怕此刻心中就起了龃龉——这场景实为不堪入目。

才几年未见,这正值大好年华的堂堂近水楼楼主竟就成了这般模样,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花枳也实在是不忍见此情景,夺过去云手中的药碗,又给施驿颈前围了一圈囊袋,勺里的汤药分量也减少许多,才敢送入他口中,这么一来,看着终于不那么折磨人了。

去云在旁侧偷偷抹着眼泪。

我扯了扯傅公子的衣袖,心内一时无限悲凉:“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宁愿死去,也不愿老去或者病倒在床的原因了。”

这会使别人无端地厌恶自己,而自己,也会厌恶自己。

傅公子道:“会厌恶你不堪模样的人,多半在平时就会厌恶你;喜爱你的人,无论你怎样,都会喜爱你。”

然而这不分明的厌恶与喜爱又怎是一时半会能分得清的呢?

以前在皇宫时,姬国的皇帝突生疾病,他有一个宠妃——芜妃,是长晚公主与长予王的亲生母亲,皇帝犯病了,据太医说是命不久矣。

得知此消息的芜妃被我无意间撞见在暗中谋划逃离皇宫,而一直都对皇帝冷漠以待的皇后娘娘却对皇帝照顾有加。

我现今仍记得皇后娘娘牵着我的小手,日日去给皇帝亲手喂汤药的画面。

我想:皇后娘娘并不喜爱皇帝,为何偏偏不嫌弃皇帝的脏乱?

当时的我把这归结于女人的善变,女人心,海底针,我是猜也猜不透。

后来我长大成人,才意识到,有些喜爱不是明面上的喜爱,有些厌恶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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