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说嘛?心里没数?
杜泉咬牙站在门边,脚还卡着门,淡声道:“什么事?”
牡丹今日打扮得素净,穿着一身银白色碎花洋裙,打着白伞立在门外。轻笑着指了指大门外说:“韦大少来了,你不去迎接?他可是你的大恩人呢,当初若不是他,你可就被当做妖物烧死了。”
杜泉皱起眉头,神色不善地看着牡丹,说:“看来,你对我的事……还真是清楚。你这本事不去做间/谍真可……惜了,军队里若是多了你,咱们早把洋人赶走了,窝在这里,还真是……屈才。”
她现在嘴皮子已经越来越利索了,虽然说话时偶尔磕巴两句,但她说得慢也说得清楚,牡丹拨了拨额前头发,嘟唇道:“谬赞了,我不过是零星得到一些消息,便自己猜了猜。”她两只手指比了很短一截,俏皮地回了一句。
杜泉:“所以呢?又打算要挟我?”
这么费心思,杜泉都要佩服她了。
牡丹翘着手指摆了摆,柔声道:“怎么能叫要挟,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照应一二不是挺好么?咱们都是银公馆内的外来客,是被束缚在此的可怜人,如今银九对你另眼相看,只要你曲意承欢,何愁不能挣个自由身。男人嘛,动了情,心就软了,就舍不得杀你。”
杜泉眯眼看向她身后的树林,林间有鸟儿跳跃,不知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她收回视线看向牡丹,懒懒道:“银九的主意,我可不敢打。”
牡丹倾身向前,捏着她的下巴说道:“既如此,杜丫头,不想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你难道真要等在这里给那死鬼做魂器?韦大少也爷人品样貌俱佳,和你又有情分,你日后做不了正房,做个姨太太后半辈子也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你阿婆也能跟着享福呢。”
她说话时自带着一种倨傲的腔调,杜泉以前觉得她这样风韵天成还挺羡慕,可现在再看,只觉得装腔作势,虚伪至极。
这种恶心的怂恿,她真是觉得厌烦。
索性不客气地说道:“韦少爷生在云端,我和他天差地别,所以,我只是倾慕尊敬,可从未有过什么想法。倒是你,长得这般国色天香,怎么不去楼月生那里示好。他比银九风流多了,身边不知多少女人,与其怂恿我,你自己去多好。”
“他可不行。”
“怎么个不行?因为你喜欢他?”
“话不乱说。”那美艳的脸变了变,总算不再那么坚不可催。
杜泉笑了笑,指着楼月生的那个院子说:“不是么?那你为何学着他抽烟,为何住他宅子后头,即便那里破败不堪,你也不换一处。为何只要他在,你就穿素色裙子。为何偷拿他送我的发卡,还要偷听我和他说话。”
她从兜里拿出发卡晃了晃,说:“我一直将它放在屋内,你是怎么捡到的?我听楼月生说……这东西是稀罕物,是认主的,我用着它就会璀璨夺目,而别人拿着就会暗淡无光,甚至烂掉,而你还我时,它底下都锈了一块,可见……你留在手里没少动心思吧。”
牡丹手指捏紧伞柄,眼神锐利阴狠,是被戳破心事后的恼羞成怒。
杜泉心里痛快,将她推出去后随手关上门,淡笑着说道:“我猜,派你过来的人并不希望你和银公馆的人有牵连吧,毕竟,人一动情……心就软了,就舍不得下手了。”
刚走出两步,她就被牡丹拽住胳膊,她回头问:“还有事?”
“杜泉,你可别忘了,你阿婆的消息只有我……”
“只有你会想法子害我。牡丹,别在这儿白费心机了,今天不是要地覆天翻了么,赶紧回去等着吧。”
牡丹用力攥紧她的手臂,冷声道:“银九若是知道你和玲珑岛的关系,若是知道青萍乃是你祖母,他定会杀了你!”她掰正杜泉的身子,沉声道:“那时候,你谁都救不了。杜泉,你真的敢信银九的话么?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么?”
“他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不信他,我还信你吗?你又是谁?你又藏着什么秘密?”
牡丹咬着牙说道:“他是活了千年的妖物,他是幽冥戾气所化,是妖邪!什么守护神,不过是罪孽太深,难入仙籍,才被拘在这个地方赎罪!你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多少人在等待时机……”
牡丹戛然而止,越过她往后看去。
杜泉也回身,就见银九和泽秋往这边走过来。牡丹神情一变,微微笑着替她拢了拢领口,温声道:“天冷了,可不能穿得这么单薄,我给你的那些衣服这几日正好穿。”
银九不知听没听到先前的话,神情淡淡地在她们身上瞥了一眼,没什么情绪,继续往门外方向走去。
反倒一旁的泽秋笑眯眯地问:“你们两个刚刚在说什么?牡丹姐似乎不大高兴啊。”
牡丹反应迅速,顿时笑起来,揽着杜泉的肩膀,说道:“就是闲话家常,杜丫头这几天结巴的毛病似乎改了不少,我便想着多和她说说话,健谈些,日后也能更好的伺候九爷。”
泽秋的笑顿时消散,不屑道:“九哥哥最讨厌聒噪,想好好伺候,不如变成哑巴。”
杜泉低头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那么喜欢往银九跟前凑,你怎么不变成哑巴!”
她懒得理那两个人,拨开牡丹的手臂走到银九身边行了个礼,说:“九爷,韦大少爷带着……巡捕房的人过来了,要带进……来吗?”
第四十章
银九脚步不停,听到杜泉要把韦清玄带进来,看了她一眼便抬手拦下:“不用,我正要出去。”
“那……”
“他们来找陈璜。”
杜泉奇怪,忙问:“出了什么事?”
泽秋冷声道:“还不是你招惹来的瘟神!自从来了龙海市便弄了个劳什子特务处,成天盯着我们,比苍蝇还恶心。不过,他倒是对你一往情深,觉得咱们这里是狼窝,一门心思要将你救出去呢。”
杜泉:“我从未和韦大少……”
“那你这本事可大了,什么都没说,韦家大少爷却为你忙得不可开交,听闻他一直不娶,估摸着是给你留了位置呢,我倒是好奇你们之前有什么私情,值得他……”
“莫论他人长短!泽秋,你去将陈璜找来,杜泉,你跟着我。”银九打断泽秋的指责往外走去。
杜泉“嗯”了一声,快步跟上去。牡丹没跟来,自顾自回了院子。
她看了银九一眼说:“九爷,不是我。”
“嗯。”
“真的,不是我。”
银九忽然顿住,侧身看着她说:“韦清玄,韦家长孙,肩负振兴家族的重任,断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就来得罪银公馆,他之所以咬着银公馆不放,定是还有其他缘由。”
“对,是。”她重重点头。
“所以,不必解释。”银九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去。
她笑了笑,又快步追上去,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昨晚碰到了陈璜,他拿回一袋子东西,散发着浓重的人血味,温热新鲜,是新死不久,按照他那袋子的大小,很像是装了头颅或是内脏之类的器官。
她有些担心,就问银九:“陈璜,他……他杀人了么?我昨晚看见……他拿了东西回来。”
银九侧头看了她一眼,说:“没有。”
“那他……”
“陈璜,不杀人。”
可她隐约觉得,这次陈璜怕是会有麻烦。韦清玄不会平白的过来抓人,定是拿了什么证据。
她心里不安,正要问银九该怎么办,就见陈璜一身黑衣像乌云似的从一条小径荡过来,他精神尚好,不似昨夜那么颓丧。只是神情很不耐烦,看着院门方向不屑道:“九爷,我自己去便好,那些人能把我怎么样,我又没杀人。”
“走吧。”银九没理他,转身向院门走去,陈璜挠了挠头愤愤地跟了上去,黑着脸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杜泉迟疑了片刻也跟上前去。
韦清玄今日带了六个人,同他一样穿深色警员制服,皮质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将他们勾勒得挺拔修长,皮带上绑着枪和警棍,高筒的黑皮靴底子很硬,踏着地面“砰砰”极有气势。
他手上拿着黑色手套,背着手看过来,先是在杜泉脸上看了一眼,面色稍缓,随后向银九微微颔首,待看到陈璜时面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