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折枝花(5)

岑晏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按照他的本意两人安心地待在酒馆里明日跟着镖局一起走,会安全很多,可看她这么高兴又不好狠心拒绝毕竟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完全忘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家万里求学自食其力的苦楚了。

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和朝雾约法三章,逛两圈就回来,且她必须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朝雾如愿以偿来到大街上。

人头攒动,熙来攘往,那琳琅满目的小摊和形形色色的顾客来来往往,那么多卖各色小吃的食摊,香气四溢,烟雾腾腾,碗盏丁冬,吆声大作。

那一盏盏巧夺天工的花灯,真个是收尽了祥云五色荧煌炫转,那千百盏争奇斗俏的灯一一当街密密地排列开来,交相辉映,金光四射。中天平日如练的素月,也悄然失色,端端地消淡了很多光华。

朝雾拉着岑晏的袖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岑晏略有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眼眸中满是宠溺。年幼时期刻骨铭心的恨意渐渐消逝,温情却慢慢填补了空缺。

原来是上元节了。岑晏和朝雾出发时正好在正月初九,几天赶路,十五这天正好赶到了金陵城的上元节。

朝雾见旁人猜灯谜或对答如流才思敏捷或费尽脑汁一文不通,也觉好玩,便摘下几个灯谜,暗想反正有兄长在嘛。

“床前明月光”。

“旷。”

“一江清水乘风去。”

“玑。”

……

永远难不倒岑晏,好吧服了哥哥了。

拿灯谜换了几个小木偶,小花灯,还挺有趣的。

忽见前方有处人聚得特别多,朝雾向来喜欢热闹,硬是带着哥哥要挤进去看个究竟。

周围的人被推了一把回头去本想破口大骂,见到是个这么美的姑娘,有些不知不觉中让了步,更有一些呆呆地看着她走不动了。无论如何,虽然费了好大的劲,朝雾总归是带着岑晏挤到了前三排。

一个半人高的台,上面站着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笑容可掬,他的身后是一个小台,上面放着一盏花灯,这花灯做的实在精巧,竟是像是用透明的白色素绢裁成弯月的形状,用朱笔描勒几朵红艳艳盛放的杏花,杏花边用金丝镶上,红中带金,显得极为高贵艳丽。空白处用苏绣绣出争奇斗艳的百花,银丝缀边,色彩缤纷,形态各异,却异常融洽。

“诸位诸位,这是老朽偶然得的宝贝,花灯用南海透明鲛绡制成,入水不濡,金银丝缀边,苏绣为衬,且这杏花,”他激动得摩挲着红艳的杏花,“乃是当世名画家思博所作,价值连城啊。”

人群哗的一下,愈加沸腾。

朝雾不解的看向岑晏,岑晏低声解释道:“思博,当世少年画家,画值千金。”

“老朽也是受人所托,寻一有缘人,此人可拿去这花灯。”老人抚了抚花白的胡须,郑重道。

“别卖关子了,什么有缘人啊?”

“是啊是啊,怎样才是有缘人啊?”

“糊弄我们是吧!”

一声高过一声,有些人摩拳擦掌早已跃跃欲试了,有些人不耐烦地跺着脚。

“稍安勿躁,”老人笑道:“打一人名:单衫杏子红,双鬓鸭雏色。”

第5章 婀娜花姿碧叶长

“什么乌鸦,”一个彪悍体壮、颧骨高耸的壮汉闻言哈哈一笑:“还杏子,谁家的杏子啊。”

“就是就是打什么哑谜呢?”一个满脸雀斑的垂耳短发童子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唯恐天下不乱,笑嘻嘻地问道。

问题着实难倒了一大批人。事实上,聚到这里的人多是平民百姓,半个字不懂的文盲,一看这文绉绉的题目就知道自己也就是来凑个数,但难得佳节热闹,也愿意乐呵着陪个衬;儒生亦不少,绞尽脑汁想着谜底。

朝雾一听,手心仅仅攥住裙角、冒出冷汗。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反复被提及这杏子红的单衫、鸭雏色的发髻,一年前的杏花山庄是否和这一切有关联,为什么事事都这么巧合?

“这句诗出自《西洲曲》,一般认为是女子相思所作。倘若打一人名,无外乎从句中字词联系抑或是从相关典故中下手。”岑晏仔细听完老人的话,见周围人声喧闹,朝雾低头不语,以为她正努力思索,便低声对她解释。

“我知道了,哥哥……”朝雾略有些虚弱,本想说哥哥我累了我们回去吧,却不料被人打断了。

“总算遇到学识高的兄台了。”前头一位穿蓝白衫的人闻言侧了侧身,竟是个唇红齿白的青年,执一把坠着一块价格不菲玉佩的蓝面扇,以扇遮唇笑道。

“不敢当,不知兄台有何高见。”岑晏推辞。

“我么,”他余光瞥了眼一侧的朝雾,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笑道:“自然是觉得美人名才是最可靠的。”

两人在这边说话的间隙,那边已叫了好几次谜底了。

“乌鸦无颜自是无颜女,东施是也。”一儒生摇头晃脑道。

老人摇头。

“代父从军是为女生花,谐音杏花,故为杏花。我猜为花木兰。”一个青衣儒生振振有词,语气坚定令人信服。

下边的人一阵惊叹,纷纷赞这却有道理,只这老人再摇头。

接着说了几个名字……

却没有一个对的。

青年手中的折扇一收,幽幽笑骂:“一堆酸儒,”复用中指和拇指轻轻推开扇子,动作分外优雅,“断章取义,这些名和这句话有什么关系。”

岑晏这时也皱眉不语了,聪慧如他,面对这一题也没有什么思路。

一炷香的时间那边又叫了几次名儿,都以失败告终。

老人状似无意视线扫过众人,长叹一声:“不过是寻一位故人罢了,道一句‘月下楼前,西行难,须珍重’虽然未见故人,老夫亦不愿扫了诸位的兴,花灯美人最为般配,这盏花灯就送给一位姑娘。”

这下倒是没有人说什么,男子自然没脸皮同女子争。去除老妪幼童,在场的姑娘们亦不少,都有几分期待。

“老爷爷,你的意思是要把花灯给好看的姐姐啰,那选一个最漂亮的吧,”先前齐刘海雀斑男孩边问道,边咬了一口糖葫芦,许是咬到了山楂酸的直咧牙,看老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小胖手往人群中一指:“喏,那个姐姐最好看了。”

朝雾精神恍惚,没心思听他们讲什么,忽地许多人都向自己看了过来,尚且弄不清是什么状况,只好无声地望向岑晏,美丽的杏眼里满是疑惑。

而此时,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先不说众人大都想要那盏灯,不管事实是否如此,没有一个姑娘会认可自己不比别人好看。

一个黛色柳叶眉的女子挑了挑眉,细声细气“她哪儿好看了?”

“就是就是,才没有陈姐姐你好看呢~”紫衣女子撇了撇嘴。

“云妹妹,你也不错呀,总比她好吧。”

声势越来越大,这会儿夜色已深,元宵佳节不禁灯火,天越黑灯火越通明,周围聚的人也越来越多。

岑晏隔着袖子握住了朝雾的手:“无聊之争,你若是不舒服,我们走便是。”然而他也知道走没有那么容易,周围的人密密麻麻围了几层,难走出去。

“老人家,这灯这么好看,我们也想要,您要是这么轻易下个结论,可寒我们的心了。”一个姑娘缓缓说道。

“是啊,这不公平嘛”

下面议论纷纷,老人摆了摆手,服软道:“姑娘们想如何分高下?”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后有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站了出来,昂首挺胸:“不妨让姑娘们梳上双髻,仿着‘单衫杏子红,双鬓鸭雏色’形象提着花灯在台上走一遭,获多喝彩声者为胜。”

“这个好,既印照这句诗,又可使人信服。”有人赞道。

老人捋了捋胡须,点点头道:“便依你所言。”方案便这么敲定了。

上元节本就有男女幽会之俗,此时的女子都愿出个彩,当下便有不少女子在亲人的帮衬下打扮起来。朝雾此时散着头发,她的发髻向来由侍女梳,自己不会,指望岑晏梳更不可能,垂下头隐隐有些丧气。

“青兰,你去。”蓝白衣青年看出了兄妹俩的不便,对他身侧的一位婢女道。那婢女走了过来,问道:“姑娘,我可以帮你梳个双螺髻吗?”朝雾惊了一下,随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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