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弃道:“白苏,去找大夫来。”
苏清欢道:“我就是大夫。”
“你住口!”陆弃眼眸中染上一层薄怒,“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苏清欢眼圈更红,没有说话。
阿妩道:“爹,您别吼娘。娘心里也不好受。白苏姑姑,你跟我说,怎么回事?我娘好端端的,精心养护了这么多日子,怎么会没有征兆地就流产了?”
白苏眼中含泪,“回大姑娘,是奴婢等照顾不周。今日将军和大姑娘出门之后,童国勋的婆娘就来了,要见夫人,说有攸关将军性命的事情要禀告……”
其实那女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求情被苏清欢拒绝后大喊大叫,咒骂苏清欢一家。
苏清欢让人把她架出去,然后就见了红。
苏清欢垂眸道:“这件事情其实和她无关,只是我们和醋醋,缘浅而已。”
阿妩怒道:“我说怎么无缘无故娘就这般了,原来是童家的人。”
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跑去。
苏清欢急忙道:“白苏,快去拦住她!”
陆弃却咬牙道:“让她去,一会儿我也去!”
他不想要孩子是一回事,但是有人敢害他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
白苏看了苏清欢一眼,道:“夫人放心,奴婢会拦住大姑娘的。”
苏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屋里只剩下她和陆弃两人,苏清欢轻轻握了握陆弃的手,温声道:“鹤鸣,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原本就知道,这个孩子恐怕难以留下。”
与其让他纠结万分,最后无疾而终,不如现在这般,最后才让他知道。
其实如果不是阿妩没忍住说出口,她可能永远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年少时相信,快乐如果两个人分享,快乐就是双倍的;痛苦如果时两个人分担,痛苦就变成了一半。
可是现在才明白,爱到深处,快乐愿意与爱人分享,痛苦她宁愿独吞。
这个傻女人,到了现在,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还要来安慰他。
陆弃眼圈红了,把脸埋在她床前。
从前他以为,他会为她遮风挡雨,一世照拂她,免她忧惧;后来才知道,她为他撑起了活着的意义,有她,才有一切。
阿妩到底被白苏拦回来。
事实上,是她走到半路自己反悔了。
这样去,她能做什么?
杀了童家人不成?
不,她不能那么做。
她不能授人以柄,童家的人该死,可是不能脏了她的手。
阿妩回去后悲愤交加地给皇上写了一封信。
她说,哥哥,我期待醋醋甚于期待一切,可是她没了。我娘说跟别人没关系,可是怎么没关系呢?原本醋醋那么乖,那么努力地想来到家里,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泪湿纸张,她是和着眼泪一起写下这封信的。
苏清欢身体受创,原本已经计划出发的陆弃延迟了回归的日子,要等她休息半个月再出发。
如果不是苏清欢坚持,恐怕他还要等一个月。
陆弃哪里都不去,谢绝了一切应酬,在别院里一心一意地陪着苏清欢。
痛定思痛,他其实很庆幸,失去的只是孩子。
他不敢深想,如果苏清欢在流产或者生产时候受到创伤甚至离开他会怎样。
山西最有名的大夫被请来,跟陆弃说了很多话,简而言之,苏清欢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承受不了这个孩子。
其实陆弃没想明白,大夫在他的威严之下,怎么敢说是他有问题,导致孩子先天不足?
陆弃很惶恐。
四十不惑,人生大业已成,儿女长大,他越发放不下的,是苏清欢。
只恨此生太短,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二十年,他们又还能有几个二十年?
陆弃让人去寺院里供奉,也给道观捐钱,只要能做的,他通通去做。
陆霆唯一离开的几日,是经人指点,自己骑马去了五台山,在佛前跪了一天一夜,给苏清欢求了个护身符。
在佛前,他对佛祖请求让两人的幸福生活多些时间;他又对佛祖说,如果这是奢望,那么请求同年同月同日离开;他祈求,生生世世在一起……
小沙弥问方丈:“师傅啊,我只见过女人这么虔诚,从来没见过这么痴心的男人。”
方丈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又深深看了陆弃的背影一眼,“走吧。”
王夫人去看望苏清欢,道:“这好好的,怎么就……唉。”
苏清欢笑道:“让夫人跟着操心了。我这年纪,又常年不操劳,原本也难以承受孕育之苦了。”
王夫人道:“有时候想想,要是不为了争口气,男人爱找谁找谁去,让我们遭这罪。我去年也没了一个……”
苏清欢:“……我不行,那我还是不愿意的。”
王夫人愣了下,随即没绷住笑了:“你这个醋坛子,在山西别走了吧。”
苏清欢问:“令嫒的婚事如何了?和白家好事将近了吧。”
阿妩陪她的时候倒是说了许多八卦给她解闷,苏清欢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板上钉钉,没什么变数了。
没想到王夫人脸色暗了暗:“别提了,这事情没成。”
苏清欢惊讶:“啊?”
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怎么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
第1507章 白泽拒亲
好在王夫人是个直肠子,快人快语,并没有生气,只道“都是我不好,咋咋呼呼的,事情没落定就让晚晴知道。不怕夫人笑话,我也就跟您说了,这孩子,最近都不肯出门了,天天在家里哭。”
苏清欢叹了口气:“你也是为她好,谁知道会如此?白家为什么拒绝?”
就算白泽真的鲤鱼跳龙门,成为史上为数不多的连中三元的锦鲤,也不代表日后他能平步青云。
进翰林院,授官也不过七品;外放的话,也就是七品县令。
想要同巡抚这种二品大员结亲,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对于状元来说,中状元基本就是一生中的巅峰时刻了。
从势利的角度说,白泽应该趁着自己还有热度,赶紧抱大腿。
可是他拒绝了,这让苏清欢对他很好奇。
难道是白家双亲没什么见识,想着儿子将来尚公主郡主,做驸马郡马?
她的猜测不是没有依据的,市井百姓知道什么?
无非是看戏而已,他们不会知道朝廷对于驸马郡马的诸多限制,只觉得能和皇上王公攀上亲戚,那是极为荣耀的事情。
王夫人道:“白家没拒绝,刚开始他们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可是后来白泽不愿意,亲自上门说他不愿意。”
苏清欢觉得很意外,难道白泽有意中人?
或者他太清高,不想高攀?
“为什么呢?”她不解地问。
“我生气就气在这里,”王夫人脸上露出不忿之色,“他什么理由都不说,就说配不上晚晴。问他是不是喜欢谁,或者怕流言蜚语,他都不说。”
苏清欢很奇怪,但是也不能多问,便安慰了她几句。
王夫人悔不当初:“失去这桩婚事,我都难受,别说晚晴了。以后还去哪里找这样的少年郎?”
苏清欢能说什么?
“白家到底清贫,晚晴将来一定还有良配。”
“唉,我原本就看上了白家的清贫。晚晴也不是愁嫁,嫁个门当户对的也不是没有。我这不是怕她吃亏吗?大户人家磋磨媳妇,立规矩,主中馈太累,不主中馈看人脸色过活,我都舍不得……”
王夫人是真心为女儿着想的,苏清欢当年也是如此,所以甚至想着招人入赘。
只后来知道了皇上对阿妩的心思才算松了口气。
但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又何尝不担心两人出问题?
所以为父母者,永远都在持续不断地操心。
苏清欢后来告诉阿妩这件事情,阿妩觉得与尚霓衣难脱关系。
“有一天,白泽来找霓衣,但是霓衣没有见他。”阿妩若有所思地道。
“你爹不是让人去江南调查了吗?”苏清欢坐起身来问道。
“是去调查了,可是姚先生那么聪明,没有查出什么。”阿妩沮丧地道,“我甚至怀疑他给霓衣通风报信了。因为霓衣现在更谨慎了,对白家只字不提。”
越是如此,便越是有问题。
苏清欢道:“既然没有证据,你还是稍安勿躁。你和她感情不错,若是她真的不怀好意那也就算了,就怕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就被你这般无辜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