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攒着,要把这份思念和爱意回京后亲口告诉哥哥。
尚霓衣见她不知神游到何方,嘴角带着笑意,不由道:“快些洗漱,要不一会儿来不及了。”
阿妩伸了个懒腰,貌似漫不经心地道:“是得快点,占个好位置。虽说是偷听,但是这是巡抚衙门,是王夫人和晚晴的地盘。以王夫人对白泽的上心程度,我怕她今天也去偷听。咱们得先去,到时候看见我们两个小辈,她就不好意思了。”
出乎她的预料,尚霓衣非但没有伤心,反而露出几分笑意,道:“你以为王夫人和你一样跳脱啊。人家是精明护夫,不是真的傻。”
阿妩气结:“那你的意识,我是真傻咯?”
“能听出来,就不算傻。”尚霓衣掩唇而笑。
阿妩一边梳洗一边偷偷想,为什么尚霓衣今日看起来完全没有愁苦担心?
她自己想错的可能性不大吧。
难道尚霓衣发现了自己的怀疑,所以才要装出这样来降低自己的警惕心?
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梳洗完了之后,阿妩拉着尚霓衣的手偷偷溜到巡抚后衙,隔着帘子偷偷往大堂上看。
陆弃坐在正位上,向廷远陪坐在一旁。
白泽已经被人提了上来,此刻正站在公堂之上。
他二十岁上下模样,中等身材,身体瘦削,穿着一身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道袍。
看相貌,国字脸,相貌端正,但是也绝不算英俊,眼睛里泛着血丝,然而炯炯有神,眼神不卑不亢。
好风采,阿妩心中暗暗赞道。
尚霓衣也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神色平静,似乎还有些陌生?
难道真的不是旧相识?
阿妩也不再猜测,放下帘子,竖起耳朵听着大堂上的动静。
白泽说,他家原本是乡下种地的,但是后来两个兄长一个进城做了跑堂,一个外出做生意,赚了些钱,所以供养他读书识字,希望改换门庭。
对于学闹,他如此说:“学生那日并未参加闹事,只是看有同乡参与其中,担心他被官府降罪,所以上前劝他,却被一起抓起来投入牢中。”
陆弃冷冷开口:“如此说来,你觉得自己很冤枉?”
陆弃是从沙场上一路厮杀而来,凛冽的气势,寻常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也不敢大声说话。
但白泽却坦荡地道,“学生并未觉得冤枉。这件事情确实有辱斯文,应该调查清楚。学生也确实混在人群之中,被误会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学生并未被定罪,不敢说自己冤枉。”
阿妩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面对着砍头这样的重责还能如此从容,这个白泽,不管读书如何,都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她偷偷用余光瞥尚霓衣,发现后者正在透过帘子缝隙往外看但是面色淡淡的,看不透情绪。
陆弃又问:“且不说学闹的事情。我奉皇命来查科场舞弊,对于这件事情,你可有话说?”
白泽不慌不忙地道:“学生寒窗苦读六载,得中解元,不敢自夸实至名归,但是自问内心坦荡,绝无作弊的行径。”
“那你可听过别人买卖试题?”陆弃扔出诱饵,“你该知道,皇上有旨,参与学闹的人一概重责。即使你能证明自己没有参与,但是你确实混在人群之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的功名,恐怕难保。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只要你能举报舞弊之人,为我办案提供线索,我自保你功名。”
阿妩心想,爹的这诱饵也太低级了。
白泽是有多傻,会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快给我奖赏。
可是白泽却道:“倘若学生知道舞弊之人,不需将军问起,学生自当挺身而出,维护公义,并不敢要将军庇护。然学生惭愧,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舞弊一事,确实一无所知。”
“那你知道,谁能知道吗?”陆弃又问。
白泽摇头:“兹事体大,就算学生身边有人参与,亦会守口如瓶,不会透露。”
陆弃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人把他带下去。
这时候,阿妩才看到白泽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和害怕。
这才对。
在这种情况下被关押许久,前途未卜,生死不明,是个正常人都会产生动摇和害怕。
刚才,白泽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
这般露怯,反而让阿妩觉得真实了许多。
“爹,您觉得白泽说的是真话吗?”阿妩托腮坐在爹娘房间中问道。
尚霓衣没有多问就回去了,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异状。
陆弃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尚霓衣和王夫人走得很近,你知道吗?”
阿妩点点头:“知道。难道是因为白泽的缘故,霓衣故意接近王夫人?”
她还没有忘记,向晚晴和霓衣,很可能是“情敌”关系
“王夫人前天偷偷去了一趟狱中,单独见了白泽。”陆弃道,“白泽虽然聪明,读书长进,但是没人指点,还不会懂明哲保身。”
“爹的意思是,他今日的应答是受人指点?”阿妩点点头,“我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点。”
白泽的表现有点太好了,不像从未见过大人物的样子,从容应对。
“尚霓衣肯定有问题。”陆弃斩钉截铁地道,“你仔细些。”
阿妩并不愿意这样想,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1497章 白家
时间还早,阿妩惦记着赋税之事,所以又要出门。
但是天公不作美,还没出门,豆大的雨点啪啪落下,风大雨疾。
阿妩:“……”
尚霓衣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再去吧。风雨这么大,收赋税那边估计也停下了。”
阿妩想了想后道:“出门的衣裳都换好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阿妩本不应该告诉她,但是鬼使神差地开口了:“去白泽家。他在公堂上不是说,家住在城里吗?”
白泽自己说,他父母现在跟着大哥住,大哥白河十二三岁进城跑堂,然后因为憨厚踏实,得到了掌柜赏识,把独生女许配给他,算是入赘。
但是白家大嫂韩氏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知道自己相公挂念爹娘,便把公婆都接到城里一起居住,还出资供小叔子读书。
这些年,白泽读书好,出人头地,非但人人夸赞韩氏,连带着韩掌柜都脸上有光,一大家子相处得愈发和睦。
白河也是个厚道争气的,对岳父岳母恭敬孝顺,除了把韩掌柜原来的饭庄经营得红火,还自己开了一家酿醋的作坊。
阿妩想去白家看看他们家家风如何,更重要的是,试探尚霓衣。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尚霓衣面前总是忍不住心软,所以才会露出口风。
或许是因为尚霓衣的温婉周全,正是她所喜欢的那种类型吧。
尚霓衣面色却很平静,道:“外面风雨这么大,还是改天再去吧。淋了雨生病,皇上会心疼的。”
“下雨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阿妩道,“反正是坐马车去。借口也是现成的,风雨留人,咱们借个地方休息。”
尚霓衣笑道:“你还用找这样的借口?去孙家和人家吃吃喝喝混到一起,那时可是晴空万里。”
阿妩哈哈大笑,让清婉叫人去准备马车。
尚霓衣现在还能看玩笑……难道真的是城府那么深?
两人坐马车到了饭庄,风雨中的幡子上还是韩家的名字。
阿妩带着尚霓衣进去。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原因,里面只零星坐了几个人,应该是周边的人在店里侃大山的。
小二上来招待他们,阿妩点了一壶热茶和几样点心。
她环顾四周,似乎只有小二一个人,并没有掌柜的和其他人。
阿妩不动声色地和小二攀谈,道:“小二哥,闲来无事来聊聊。我是山东来的粮商,初来乍到,对山西不了解。”
说话间,她抓出一把铜钱给小二。
这里是府城,城里人脑子更活络,她倘若还说京城来人,恐怕有聪明人就联想到钦差一行了。
阿妩心细处,不输任何人。
小二得了赏钱,喜不自禁,话匣子就打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只说些风土人情,后来听阿妩问起舞弊案,他看看四周,也凑上来小声说了。
“这件事情真是天大的冤枉。掌柜的弟弟,经常来店里,我经常见到,人真是很好。学问好,看看外面的牌匾,就是泽三爷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