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废待兴,满目疮痍,贼心不死,蠢蠢欲动……这就是他的现状。
“我不等。”阿妩调皮的用额头蹭蹭他的额头,“我要陪着哥哥走过所有这一切,无论如何艰难……永不相负。”
“好,永不相负。”
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了皇上所言不虚——围场之变,与之后的血雨腥风相比,只是开胃菜。
皇上对上乱臣贼子,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举子中毒之事也是他们所为,原本是想引苏清欢前去,路途之中绑架她,威胁皇上。
最不济的后果是,绑架不成杀了她,让陆弃悲痛,无心理事。
他们在围场其实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皇上的人混入其中,制造了假信号,把所有人都引了出来。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表扬明唯,这件事情是他最初察觉到苗头的。
但是他只跟皇上禀告,暗中观察,并且策反了其中的数人,然后耐心潜伏等待。
阿妩甚至有些怀疑,哥哥是故意这般做的,让这把火烧起来。
阿妩随着父母离京的那一日,回望城楼,可以看到曝尸之人,密密麻麻地悬挂在城楼之上。
她到底徇了私,也放过了吴如沐一马。
她去求了皇上,不是为吴如沐自己,而是为了小可。
依律吴如沐这种罪魁祸首,应该被凌迟处死,即使她是女子,她连充到教坊司的资格都没有。
小可日后想到这里会留下阴影,所以阿妩求了皇上,恳请他赐了一杯毒酒给吴如沐。
吴如沐死之前要见她,阿妩没答应,并且让人转告她,她这样的人,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肝脑涂地跟着她父亲的这些将士,死之后也必然受人唾弃。
阿妩恨透了她。
倪群被诛三族,其余参与之人,没有一个人保命,其中不乏被连累之人——阿妩在军中,所以狠很明白,被悉数诛杀的五千将士,并不是每个人都真心想谋反,而只是跟随罢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一旦他们得逞,他们也会是诛杀己方的刽子手。
怪谁?只能怪明明已经被吴学林指了正确方向却执迷不悟,偏偏往死路作的吴如沐。
可怜了这五千将士,阿妩想起便心痛不已。
“别看了。”尚霓衣淡淡道,“木已成舟,跟错了主子,这是他们的命。”
清婉跪坐在小几前,给两人添了茶水。
郑秀本来也嚷嚷着要来,但是临行之前母亲生了病,她留在家里伺疾,所以只有尚霓衣跟了来。
虽说尚霓衣也是做丫鬟打扮,但是清婉并不敢怠慢她,真让她动手干活。
阿妩把马车帘子放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马车很大,铺着红毡,中有精致的小几,可以放茶水点心。如果小几收起来,三人足够在马车中平躺。
“清婉,昨天吃饭的时候,我爹说山西巡抚叫什么来着?”
“向廷远。”清婉道。
“对,向廷远。”阿妩道,“向廷远抓了那么多学子,想干什么?出事就会挑着软柿子捏,怎么不反思一下他自己?他治下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现在知道着急,早干什么了?要我说,泄露考题的事情,说不定他也是同伙。”
清婉笑笑并不接话,尚霓衣道:“科场舞弊,多是大案。秋闱各地都有皇上派去的京官,恐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我也这般想。但是向廷远的奏折我看了,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学子身上,不是个好东西。”阿妩道,“最好他只是懦弱而不是沆瀣一气,否则他这个巡抚也做到头了。”
清婉看了一眼尚霓衣,不动声色地提醒,“姑娘,这是皇上说得吧。”
阿妩会过意来,笑道:“那当然,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哥哥还说,不管主犯从犯,一律从严处置。闹事的学子,斯文扫地,还读什么圣贤书?都回家老老实实种地去,别为官祸害百姓了。”
尚霓衣道:“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寒窗苦读不易,有人却用银子寻得捷径,他们也是被逼无奈。”
“难得你有表态的时候。”阿妩托腮道,“不过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我也跟哥哥说了,最好能给他们一次机会,别革除功名。毕竟年少容易轻狂,并不是不可原谅的。”
“那皇上怎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阿妩的错觉,她觉得尚霓衣有些紧张。
“哥哥说,都能到秋闱的人,还控制不住自己,学不会隐忍,不懂得如何抗争,以后也是废物,不堪一用。”
尚霓衣用力抓住裙子没有说话。
阿妩更觉奇怪——这一路上,自己不主动提起的时候,尚霓衣也会问科举的事情,表现出来很强烈的关注。
这和她淡薄的性子不相符。
阿妩想起郑秀说她喜欢吃醋,心里隐约猜测,难道尚霓衣有个山西的意中人,然后被棒打鸳鸯,她被送进宫了?
她的意中人,是不是也参与了这次秋闱?
这般想着,阿妩不动声色地道,“清婉,回头提醒我跟我爹要一下卷宗看看。我看看那些糊涂蛋都是谁。”
第1486章 倒霉的白泽
清婉称是。
阿妩后来跟陆弃要了卷宗,在马车上看了一下。
卷宗很厚也很详尽,参与其中的学子基本情况都有,阿妩一一念了过去。
不知道她猜的对不对,尚霓衣听到一个“白泽”的学子时,神色似乎不太一样。
尚霓衣向来是清冷之人,难得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阿妩甚至觉得,这一路上她表现都很焦躁。
并不是写在脸上,而是以她数月来对她的了解而感知到的。
阿妩还试探了她一番,道:“你说没考上的闹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个白泽,明明自己中了解元,跟人家闹什么?是不是脑子有包?现在好了,恐怕功名不保,小命都不保了。”
清婉惊讶道:“解元?那不是头名吗?他闹什么?”
阿妩翻了个白眼,没有错过尚霓衣苍白的脸色,嘟囔道:“鬼知道。”
阿妩想,难道她猜对了?
果然选秀也好,纵容各地往宫中送女子也好,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看看人家,都各自有情郎,不想入宫哩。
这事情得跟哥哥好好说说。
但是转念一想,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褚十六是个草包,高冷却胆小,被人胁迫不敢出宫倒也可以理解;那尚霓衣呢?
褚十六都从她身上看到了希望,去找了娘希望解决她的困境,尚霓衣为什么不?
她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应该知道自己的为人。
阿妩自认为不仅为人靠谱,对感情只是很包容。
甚至她也隐隐提过,皇上对此根本也不会反对,比如褚十六和长孙徐。
她每次被长孙徐责罚之后都会在背后偷偷骂他,往往当着尚霓衣的面,恨恨地道,“再这样我就给褚十六找个婆家”云云。
所以她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尚霓衣出身商贾之家,背后应该没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
只要她跟自己提出了有意中人,自己还能不成全她?
难道白泽成亲了?不对,二十岁,还没有成亲。难道定亲了?
难道尚霓衣是单方面的苦恋?
阿妩脑海中有一百种想法。
一路上很顺利,如果非说有什么意外情况,那就是经历了一场冻雨,气温骤降,险些把阿妩冻死。
没想到一下进入冬季,她们都没带多少大衣裳,想着到时候去山西置办就行,结果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
在一处城镇停下,成衣铺子的人带着衣裳上门让她们挑选。
苏清欢先选的,选了一件灰鼠皮的袄后便道:“我带了狐裘,再来这一件足矣。你们年轻小姑娘,多选几件,穿着鲜亮,看着也养眼。”
阿妩对这些不感冒,但是看上一件镂金百蝶穿花的夹袄,指着对尚霓衣道:“霓衣,你穿这个,你穿这个一定好看。”
尚霓衣似乎一直都是素色衣衫,没什么颜色鲜亮的衣服。
尚霓衣笑着婉拒:“我还是喜欢颜色浅些的。”
苏清欢道:“阿妩你别乱点,霓衣是江南女子,不喜大红大紫。我倒觉得你穿着应该好看,你试试给我看看。”
阿妩自己试了果然还不错,苏清欢便让她留下,又让两人各自选了几身衣服。
尚霓衣离开后,阿妩偷偷在苏清欢耳边道:“娘,让我爹收敛点。没看刚才霓衣一直不敢看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