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是非得要你那个杰青男友出庭,但我想,如果是你开口他应该不会拒绝的。这一来嘛,你是他女朋友,他为了讨女朋友欢心当庭说几句事实,也没什么不合理。这二来嘛,在商言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趁机和连启运摘清关系的好机会,你想啊,要是他‘大义灭亲’当庭说出事实,媒体记者保准对他一水的夸,说他公私分明啊,同情弱者啊,绝对是良心企业家,然后他再当庭拿出连启运的辞退证明,这样的布局简直是一举两得!”
顾瑶终于听不下去了:“也就是说,他不出庭就是无良,出庭就是作秀,在你眼里,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都只是利用和商业考虑?”
“火气别这么大,我只是提前帮你列举出来你男朋友出庭作证的好处,而且我相信只要你掰开揉碎了跟他这么一讲,他非但不会生气,还会第一时间采纳。”
顾瑶直接给他两个字:“放屁。”
顾瑶耷拉着脸回到家,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在法院停车场的对话。
先是把她扯进这个案子,还用日记做诱饵,她接触到田芳,以及连启运之前的情人张丽椿,现在连祝盛西都被他列入证人名单……
这个徐烁到底在搞什么鬼?
该不会等上庭之后,他还要搞出别的幺蛾子吧?
就他先前的所作所为,的确不是没可能……
但换个角度来想,祝盛西的证词的确是有一定公信力,而且他的身份特殊,既是连启运的上司,也是“江城基因”的负责人,这次的案子不仅关系到连启运和田芳的关系,还牵扯了“江城基因”的药物。
可是,如果祝盛西真站到证人席上,检方一定会追问很多“江城基因”的事,可能还会涉及商业机密。
哎……
顾瑶越想越烦,拿起手机好几次,都放下了,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和祝盛西开这个口。
直到她的手机响起,进来一条微信。
仿佛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微信是祝盛西发来的:“今天休息的怎么样?下午我要去一趟立心,你要一起来么?”
顾瑶心里一动,不到一秒钟就答应了:“好啊,那咱们几点见?”
“一点半,我回家接你。”
虽然约定了要一起去立心孤儿院,可顾瑶心里却更不踏实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拒绝,推脱说下一次,之所以答应的这么快,主要还是为了逼自己一把,只要两人面对面在一起,她就算再难启齿,也会逼着自己提到作证人的事。
临近一点,顾瑶换了一身休闲装和球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清爽一点。
这时,秦松忽然发来一条信息:“我刚出差回来就听说一事儿,你男朋友那个‘江城基因’的官司有变化?”
顾瑶回道:“对,案子新介入一名律师,现在要重新补充证据。”
秦松一惊一乍的:“我靠,哪儿来的牛人啊,竟然能踢走昭阳?”
“不是踢走。昭阳依然是这个案子的辩方之一,只不过被当做背景板了。”
“天呐!那不是比踢走还恶心人吗?”
会么?顾瑶想了想。
秦松话锋一转,突然问:“哦对了,你这两天怎么样?你的假也快到期了,差不多要到考前心理辅导的旺季了,你也准备一下,随时出差啊——你可不知道,现在约考前辅导的学校有多多,都忙不过来!”
顾瑶说:“你把我放在后补吧,或者安排我做远程心理辅导,我这半个月都不能动。”
“怎么了?你不是闲的慌吗?”
“‘江城基因’的案子我介入了,下次开庭我要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为被告田芳做心理鉴定。”
秦松那边一阵沉默,忽然咋呼起来:“我去,你怎么扯进去了!”
“说来话长,没法长话短说,有时间再告诉你。”
“哦,那好吧……既然你现在有事儿做了,那我就先安排别人。”
“好,那就辛苦你了。”
顾瑶原本是想点到即止,可是说到这里又忽然顿住,她思来想去,除了秦松身边也没有值得信任的朋友了,而且他又是个男人,“证人”的事问问他的意见也好啊。
“对了,秦松,我问你个事。”
秦松回答得很快:“你说?”
顾瑶措辞道:“如果你有件事,你既希望你的女朋友去做,又不太希望她去做,你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那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当做没发生过,还是直截了当的说?”
秦松反问:“你有什么事不能和祝盛西讲的?”
顾瑶一噎,索性承认了:“就是关于案子的事,大概是这样的……”
顾瑶很快把希望祝盛西出庭作证人的事和秦松念叨一边,却巧妙地没有提到徐烁那番“阴谋论”的理由。
秦松听了沉吟片刻,说:“站在案子的角度,我倒是觉得祝盛西出庭是合理的,当然他是为了说出事实。而且他说的话,法庭也只会当做参考意见,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也不算对死者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出庭?”
“那就要看他愿不愿意了……诶,不过,你刚才为什么说既希望他去,又不希望他去?这案子和‘江城基因’有关,他能去当然是要去了,当庭澄清一下也好,省的媒体胡说八道。”
顾瑶沉默了。
这时,门口的电子锁就传来一阵音乐声。
是祝盛西回来了。
顾瑶连忙在微信上回了几个字:“回头再说。”
再一抬眼,祝盛西已经关上门,微笑着走过来。
“吃午饭了么?”
祝盛西边问边将手里的日料外卖盒放在茶几上,顾瑶一看,是她喜欢的寿司拼盘。
她笑了一下,连手都懒得洗,拿出一次性筷子就要掰开。
祝盛西却说:“等等。”
他拆开一片湿纸巾,又抓住顾瑶的手,仔仔细细的给她擦干净,转而又擦了擦自己的,随即掰开筷子递给她。
“好了,开动吧。”
一盒寿司很快就被分食完了,顾瑶还有点意犹未尽,直到祝盛西煮了咖啡灌进保温壶里,然后拉着她出门。
祝盛西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坐公司的车。
两人坐在后座,和司机相隔的隔板升了上去,祝盛西一上车就开始看资料,连着处理了几份文件。
顾瑶也没打断他,只是将咖啡倒到杯盖里,喝了半杯。
另一半后来被祝盛西接了过去,倒进嘴里。
顾瑶又给他补了半杯,祝盛西喝完,这才摘掉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揉了揉眉心。
再一转头,见顾瑶正侧坐着看他。
祝盛西眼睛上出现一道深褶,他说:“距离立心还有一段时间,如果困了就休息会儿。”
顾瑶摇头:“刚喝了咖啡,我不困,不过我有点事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好,你问。”
要不是有那盒寿司做铺垫,顾瑶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顺其自然的开口。
“今天田芳的案子召开了庭前会议,控辩双方都要列举证据,和需要出庭的证人和鉴定人名单。”
祝盛西跟着挑了下眉:“所以?”
“所以,那个无聊律师希望你能出庭作证人。”
“我?”祝盛西明显一怔:“案发经过我并不是很了解,我能证明什么?”
“比如,连启运在公事上的人品,他性侵女下属的事,还有他出卖商业机密,已经被你开出的事。”
祝盛西思虑了几秒:“我的证词会对田芳有帮助么?”
“应该有吧。”
这一次,祝盛西停顿的时间更久。
他没有看向顾瑶,一双眸子只是落在隔板上定了神,嘴唇微微抿着,直到睫毛轻轻动了两下,他才转过头,问:“你也希望我这么做么?”
顾瑶愣住了。
她很快说:“我的希望不重要,重要的是田芳可不可以洗脱罪名,她是受害者,没有理由要为那种人渣的死承担责任。”
祝盛西安静的听顾瑶说完,才低声接道:“不,对我来说,你的希望更重要。”
顾瑶沉默了两秒,没有直接回答:“我不想逼你作为难的事。”
“那要看如何界定‘为难’。”祝盛西露出一抹笑容:“你希望我做的事,永远不会让我为难——好,既然你想帮助田芳,那我就出庭。”
顾瑶反倒诧异了诧异:“你同意出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