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无伤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马蹄声再响,无执相和白尘子两个一前一后的回来了,两个人马进了军营人就从马上摔下来了,“我的妈呀我……我再也不出去了,二十七天岭南跑了个来回。”无执相从地上坐起来大口喘着。
白尘子还不如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没见到人?”殢无伤走过去问无执相。
“什么人呢,你让我缓缓。”无执相站起来摆摆手,一把捞过旁边军士身上的水袋子直接倒进了嘴里,“去了,人家说得等个三……三五天,小侯爷就回来了,太可怕了,这一路要不是马还得吃喝休息,我们可能……就死在路上了。”
殢无伤愕然,他忍不住直奔拂樱帐子想问个究竟,一掀帘吓了个不轻,拂樱歪倒在地上,嘴角胸前地上全是血,已然是人事不省,“白尘子,别喘了死人了!”无执相跟在殢无伤后面一见眼前场景立刻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
白尘子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过来,也是一惊非小,连忙跟人七手八脚的把拂樱抬到床上去,众人这一通忙,早有人去回禀了咒世主,咒世主没片刻功夫就过来了,一直到斗转星移,白尘子才松了口气,他将拂樱几处大穴上的银针拔下来,“不是什么大事,对战邪天御武的时候他受伤没好,又加上……急火攻心,淤血郁结,如今吐出来,也算是好事。”
殢无伤就在旁边,耳尖的听到对战邪天御武六个字,眼神里一瞬间波动。
无执相拍了白尘子一把给他递了个眼神,白尘子回头看见殢无伤自知失言,“哦……车骑将军早些休息吧,小侯爷没事,这几日累了,睡一觉就好。”
殢无伤看着周围一圈都是咒世主的人,只得点头出来。他冷眼看着西北王府上上下下从拂樱的军帐里进进出出,咒世主在里面守了一夜,又想起少年时拂樱每逢年节便一个人爬到京城最高的地方,一坐一整夜,也许对他来说这里才是个家,西北这个地方,冷的只有风沙罢了,京中那个地方,冷的却是人心。
拂樱昏迷了三天,第四日殢无伤再去找人,却听人说小侯爷一早起来跟咒世主请命带了人去边地巡视了,这一去什么时候回,便难说了。
殢无伤愣了半晌,有人送来京中书信,他展开来看,无衣工工整整的字迹看着依旧让人舒服,信并没有几页,大概也就是一切都好,不用挂怀,太学近日有考试,撒手慈悲考了第一之类的琐事。
西北偶有战事,殢无伤自那日之后再没机会和拂樱好好聊聊,他几次回来,都呆不到一天就匆匆离开,等第三个春暖花开时,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跟着无衣的信一同到来。
天子病重,东南雅狄王,中原王珥界主皆匆匆回了京城。拂樱匆匆而回,咒世主似乎也有意迅速回去,无衣的信中提了一句,枫岫目前在雅狄王手下做一名幕僚,也一并回了京城。
三日后,咒世主启程直奔京城。
殢无伤在军帐外拦下了拂樱,“你当真要帮咒世主夺位?”他问的直截了当。
“将军想拦我?”拂樱一挑眉,“你带来那几万戍边的队伍,可能不太好用。”
殢无伤皱了皱眉,拂樱如今说话几乎听不出情绪了,这让他有点不爽。“你知不知道,枫岫在雅狄王手下,如今也在京城。”
“那又如何?”拂樱淡然看着殢无伤,“十年生死茫茫,世道早就变了模样,何况人心?”
“人心如何?”殢无伤皱紧了眉头。
“人心?呵……”拂樱冷笑一声,“三年前右丞相在京中服毒自尽一事,无衣与你书信往来这么久,可有与你提起?”他看着殢无伤的眼睛问。
殢无伤愣了一下,拂樱看着他,自己翻身上了马,“这就是人心,利所向,谋所求。”他坐在马上看着面前的人,“殢无伤,我若是你,便找个机会回速速回京,无衣现在已是风口浪尖,并不安全。”他说着带马走了,只留殢无伤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天子病重3月,各方诸侯陆续回了京城。这天下,终归要有一个去处。最晚到的西北王咒世主离着京城十里就见前面有人来接,一问有人回报,说是雅狄王派来的幕僚。
“大哥,你带这个面具是何用意?”无执相看着一路过来都没怎么说话的拂樱,拿了个丑的不能更丑的面罩扣在了脸上,那面罩青黑色,五官粗糙,直接遮了拂樱大半张脸,除了鼻子和嘴,其它地方统统遮了起来。
“我少年时在京城,有几个故人,带着省麻烦。”拂樱应了一句。
“也对,你好歹现在也是我们小侯爷。”无执相耸耸肩,“我听说京城这个地方都是看出身的,咱们没必要让人看不起。”
“嗯。”拂樱点点头,“我跟王过去看看。”他说着带马上前。
雅狄王派来的幕僚羽扇纶巾,唇角含笑,稳稳的走到了咒世主面前,“在下枫岫,见过王爷。这位……想必是小侯爷?”他目光微侧,看咒世主旁边跟着一个戴面具的青年人,早听说咒世主有一个义子,大概就是这位了。
“小子,看你眼熟。”咒世主在马上看了看枫岫,“我们见过?”
“十年前枫岫发配岭南,就是在这里,王爷曾命人替枫岫疗伤。”枫岫坦然笑道,“枫岫还没有正式跟王爷道句谢。”
“是你。”咒世主点点头,“被发配后依旧能站到我面前来,你确实不错。”
“王爷谬赞。”枫岫颔首点头,转头看拂樱,“小侯爷初来京城,雅狄王吩咐在下,一定要好好招待贵客。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还请不用客气。”
“东南王亦是诸侯之一,早早的在京中尽地主之谊自是周到,只是我西北五十万大军为客,不知道东南王是不是真的能招待得起。”拂樱冷哼一声。
枫岫低头一笑,他方才的话显然是故意说的,为的是看咒世主的反应,没想到咒世主还没说话,眼前这个脸上带着面具的小侯爷倒是毫不客气,他笑着躬身施礼,“是枫岫失言了,还请王爷与小侯爷不要见怪,二位请。”
咒世主和拂樱也没下马,就从枫岫身边这么走了过去,枫岫待两个人走过去才站直了身子,这个西北的小侯爷似乎有点意思。
……
——未完待续
第七章 各为其主
咒世主到京城第一天,雅狄王为其接风,中原王珥界主亦在宴会当场,丝竹管弦,歌舞不断,看起来诸侯和睦。
拂樱没带自己那把长刀,只随身带了把佩剑,咒世主在里面,他就直接站在王府正殿外等。
“外面跟着西北王来的可是王爷那位义子?既是如此,如何不请进来?”雅狄王看门口站的笔挺的身影,笑着问咒世主。
“他性子古怪,最不喜歌舞聚宴,何况滴酒不沾,进来怕扫了各位雅兴。”咒世主应了一声。
“哦?生在西北,滴酒不沾,这可是十分少见了。”珥界主也笑道,“无衣,你去请小侯爷进来,不饮酒也罢,饭总是要吃的。”他回身吩咐,无衣就坐在他下首,闻言起身向门口去了。
坐在雅狄王旁边的枫岫羽扇轻摇,默然看着无衣走到门口去,对着那个身影躬身施礼,两个人似乎在交谈什么。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又不与他相见?”无衣看看左右并没有什么人,压低了声音问拂樱,“殢无伤信里有跟我提到你这些年始终在西北,那边……环境恶劣,苦了你。”
“大漠苍茫,快意杀伐,算不上苦。”拂樱淡淡的应了一句,无衣与殢无伤通信不断,知道自己身份一点不奇怪,他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他,“我这次回来,还请你不要和任何人提及我之过去。”
“包括枫岫?”无衣愣了愣。
“是。”拂樱点头,“他如今是雅狄王的人,没必要再生事端。”
无衣看不见拂樱面具后的神情,也猜不透拂樱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话里带着决然,“你是打算把过往那些都断的干净?拂樱,我们到底……”
“到底各为其主。”拂樱看着无衣的眼睛,“你应当比我清楚,日后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无衣怔然,其实局势如此,他早料到,只是拂樱如今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更觉心里一寒。
拂樱看他半天不说话,自己也避开了目光,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盒子来递过去,“这是我临来之前殢无伤托我带给你的。西北近年没什么大战事,你可不必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