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酒下肚,大家便把筷子伸向各自中意的菜色,政委一吃那道白辣椒炒肉,就暗自可惜,去年那道菜被伙房的战士给糟蹋了,真正的大师傅在这里。
饭间除了大人们吃得热闹,孩子们也闹闹腾腾地,喊着要吃辣被辣哭的有,喂饭不及时,或者肉被别人抢走哭的都有,间或还有父母的轻斥声。
娄燕妮却并不觉得烦,她还挺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的,唯一不大自在的,就是最后来的那个嫂子,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孩子带着有点邋遢,看着怪不舒服的。
不过大家好像都习惯了,娄燕妮也默默地只当做没看见。
“习惯就好。”团长媳妇就坐在娄燕妮身边,见她老不自觉得看向炕边哭着要吃肉的两个孩子,和两边喂不及的二营长媳妇,摇了摇头,“当妈的邋遢,孩子也照顾不好,讲了也没用,你放心,别的没毛病。”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也看不习惯,还心疼孩子,不过人家老家那边,带孩子就是这样粗糙,二营长也没觉得不对,说几次没用后,大家渐渐也不怎么管了。
单看今天请的人,就知道韩凛是疼媳妇的,家属院里可不止这些人,事精更是不少,大家平时都是同事关系,但韩凛就是不开口请,为的什么,看他请来的人,心里就有了数。
不说另桌的男人都是平素里关系最亲近的,看他们的媳妇都知道,事少好相处,就是最邋遢的二营媳妇,平时也是话少好相处的人。
说起来,营长媳妇还有些羡慕,这个糙老爷们,哪个有韩凛这么上心,想当年她刚随军的时候,家里条件差不说,还得经常应付那些上门蹭吃蹭喝的人,男人们喝酒热闹,她遇着处不好的,还得陪着笑招呼着,生怕影响到他们战友的关系。
有些事不能说,一说起来,心里就酸得慌。
“啧,你不是总说跟韩团关系多好吗,咋不请你去吃饭?”家属院里,确实有人在闹腾着,“我可是瞅着了,牛羊肉可不老少,我就说你没出自己吧,不知道跟领导打好关系。”
一营长没说话,为啥不请,还不是因为家里婆娘嘴碎事多么,他也懒得跟她讲,随便扒了几口饭,拿上帽子就走人。
“你!”一营长媳妇气得想摔碗,但愣是没舍得,一旁的孩子扒着饭,她一筷子就敲上去,“吃吃吃,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你!”
临近年关,在基层跑了大半年的隋海英,终于踏上了回团部的火车,想到要见到韩凛心里就隐隐有些激动,但想到隋丽芳说韩凛已经结婚,激动褪去,心里只剩下灰败。
怎么就结婚了呢?
隋海英始终想不明白,文工团多难进的地方,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她长得好看身段好,能唱会跳,怎么就比不过个乡下姑娘。
韩凛说把她下放到基层,就下放了过去,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先前隋海英一直借着韩父的名头去堵人,那是因为韩凛没有结婚,她又是以亲戚的身份去的,就算私底下有流言,又怎么样,她一点也不怕,就算有人举报到政委那里去,也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现在韩凛结了婚,她再做什么,就是作风问题了,牵涉到自己的前途,隋海英也忍不住有些畏缩。
真的值得吗?
隋海英不知道,看着车窗外的白茫茫的雪地,心里也是一片迷茫。
除了赶着上班的,娄燕妮家里直到三点多才安静下来,原本几个嫂子要留下来帮忙收拾,可不是要照顾孩子就是要照顾自家男人,娄燕妮干脆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农村媳妇(四更)
等她转身回屋时,原本坐着喝茶解酒劲的韩凛,已经手脚利落地在收拾碗筷了,娄燕妮要帮忙被韩凛给止住了,“媳妇,你扫地,这些我来。”
娄燕妮也不跟他争,以结婚以来的经验来看,她争也争不过韩凛,而且做饭招待客人确实很辛苦,做饭的时候娄燕妮还挺享受那个过程,不过收拾的话,心里确实有些厌烦。
夫妻俩个,一个洗碗一个收拾,半个多小时,就把家里收拾了干净,娄燕妮原本还准备把借的东西先还掉。
就被韩凛直接扛进了里屋。
一把抱起扛在肩上的那种扛。
“韩凛!”娄燕妮快要羞死了,现在才几点,天还没黑呢,“你起开,别乱来啊,不许耍酒疯。”
“媳妇,亲亲。”韩凛撑在娄燕妮的上方,幽深的双眼紧盯着她,“就你来的那天晚上一样,亲我。”
娄燕妮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同志一样,保守又羞涩,极少会主动亲近,那天大概是久别重逢,情难自抑,又是在晚上最私密的时候,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娄燕妮捂住脸,明明她没喝多少酒,现在只觉得头晕乎乎地,只想马上醉过去。
韩凛像只大狗一样地把脸往娄燕妮脸边凑,不亲誓不罢休的样子,温热的呼吸伴着酒气扑在娄燕妮的脸上,熏得娄燕妮都有些醉。
娄燕妮想,就亲一下吧,满足他的愿望,看他醉成这个样子,估计也做不了什么。
“韩凛,你混蛋!”
……
这些天韩凛手下的兵都觉得有些见鬼了,他们怎么瞅着冷脸杀神竟然变得有些慈眉善目起来,分明脸还是那张脸,也一直是严肃没有太多表情的样子。
自从娄燕妮来了后,韩凛就觉得天高气爽,平日里难调教的兵蛋子也格外顺眼起来,再大的事到了跟前都是小事。
“想到弟妹年后就要走,我这个心啊。”政委也觉得最近的工作好做了许多。
不过他也听韩凛提过娄燕妮那边的情况,知道短时间内娄燕妮想来随军是不可能的,好日子也长不了多久。
“行了啊,这样才好呢,小别胜新婚,真凑到一起天天对着,再好看的脸也会烦的,到时候小夫妻吵个架闹个别扭,还有我们的活路?”旁边团长怼了他一句,“想想你自个新婚的时候,都一样啊。”
想起从前,政委也失笑摇头,这日子过着过着就淡了,柴米油盐,孩子老人,哪一桩都是操不完的心哪。
韩凛去上班,娄燕妮的日子也不无聊,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在家里看书,偶尔去别的嫂子家里坐坐,借着请客的关系,她顺利地被拉进了以团长媳妇为首的军嫂圈子,跟大家相处得十分愉快。
娄燕妮现在住的院子,还是早期建部队时的家属院,后来才建国这两栋四层楼高的家属楼,现在随军的家属基本都住在这里。
从团长家里坐了一阵出来,下楼的时候娄燕妮就遇着个打扮鲜艳,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
“啧,这不是韩团长的媳妇么,认识一下,我是一营营长的媳妇,说起来咱们也是有缘分,我叫杨春燕,名字里都带个燕字。”杨春燕上下打量了娄燕妮两眼。
难怪韩副团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穿着打扮土气了一点,年纪轻轻穿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素了叭叽的。
娄燕妮听韩凛说过,一营长的媳妇人尖酸刻薄爱传小话,她和一营长还是二婚,对前头留下的孩子特别不好,婆媳妇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随了军也经常同一营长闹腾,好几次还闹到需要组织调解的地步,娄燕妮还记得韩凛十分可惜一营长,如果不是遇着这么个媳妇,以一营长的能力,往上再走一步很有可能。
不过照着他媳妇这样的闹法,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转业了。
“嫂子,你好。”娄燕妮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眼手表,“快到下班的点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就先走了啊。”
诶……好不容易碰着了娄燕妮,杨春燕还想好好跟她唠唠呢,怎么人就这么走了。
而且也没说什么下次再说,有空去家里坐坐这样的话,搞得她进退不得,最后只愤愤地瞪了楼下远去的娄燕妮的背影一眼,气哼哼地回了屋。
娄燕妮有句话说得没错,快到下班的点了,她也得赶紧做饭了。
不过想到娄燕妮手腕上的手表,杨春燕又有些烦躁,要不是养着老的跟个拖油瓶,她也能攒钱买块手表戴戴。
娄燕妮往小院走的时候,一辆军卡从身边缓缓地开了过去,看着上头挂着的红幅,才知道是文工团的战士们演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