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回来再晚，都一定会亲手给她做一桌年夜饭。
所以她等着。
电视里零点倒数时，外面响起了鞭炮声。
这里是郊区，不在禁放烟花爆竹的区域内，除了鞭炮，还有人放烟花。
兰筠忍不住出门去看。
外面天空被烟火印得五颜六色，周围烟花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是独属于人间的非凡热闹。
世人对于红尘的眷恋，大抵都是源于这些美妙的热闹罢了。
兰筠曾经不能体会，更不能融入这热闹里，所以她也不太眷恋。
如今，她终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也是属于这热闹的一部分。
烟花鞭炮燃过之后，袅袅的雾气弥漫在夜色里，再被火光一照，竟有些朦胧如梦的不真实感。
黎柘便踏着雾色而归。
兰筠倚门望着他，脸上是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和笑意。
点点焰火光亮倒影在她眼睛里，清潭般的瞳孔中，还装了一个颀长的人影。
“我回来了。”黎柘站在阶下，朝她笑了笑。
兰筠伸出手，黎柘立马握住。
“有点儿凉，”他说，“咱们进屋里去。”
兰筠被他拉着往屋里走，一边说：“我想吃糖醋里脊。”
黎柘温声回道：“好。”
“红花狮子头，水煮鱼，麻婆豆腐，蜜汁叉烧，京都排骨，油焖大虾，梅菜扣肉。”
“好。”
黎柘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捏了捏她的手，“梅菜扣肉得提前准备，今晚做不了，我明天弄给你吃，好不好？”
“那就换成粉蒸肉吧。”兰筠很随意。
“行。”
黎柘换鞋脱掉外套就往厨房走，然后穿上兰筠买的粉色兔叽小围裙。
其实兰筠并没有这么少女心，她就是单纯买来捉弄黎柘的，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脾气，怎么捉弄都依着她。
“我来帮你！”兰筠跟着跑进厨房。
“好。”黎柘交给她一个大碗，“把这些蒜剥了吧。”
兰筠端着碗跑到一边，蹲下来哼哧哼哧地剥蒜。
没剥几个她就失去耐心，手也不洗，赖在黎柘身后抱着他。
黎柘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就知道你没耐心。”
“我刚刚说的那些还是算了吧。”兰筠把脸埋在他毛衣里，“太晚了，不想你那么辛苦，而且我们也吃不完。你就挑几个简单又好吃的做。”
“好。”
兰筠没再说话，就这么贴着黎柘，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黎柘虽然不常做饭，手脚却很是利落，没多久就做好一桌菜。
兰筠开了一瓶红酒，举着和他碰杯：“新年快乐！”
黎柘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新年快乐。”
“希望未来的每一年都可以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兰筠说。
黎柘含着笑，回道：“我稍微贪心一点，希望每一天都可以和你说早安和晚安。”
“嘴这么甜！”兰筠突然起身，“你等着！”
她蹬蹬蹬地跑进了书房，然后拿着一个大红包出来，递给黎柘，“赏你红包，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黎柘放下筷子，接过红包，拿在手里摩挲片刻，垂眸似在思考什么。
“其实我也有礼物想要送给你。”他抬起头，看着她，“本来想等吃完饭之后再给你的，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兰筠有点儿好奇，“什么礼物？”
黎柘迟疑了一会儿，起身道：“跟我来。”
兰筠揣着满腹疑惑跟他走，来到旁边的车库。
车库里停着黎柘自己的一辆小轿车。
这车他平时不怎么开，之前一直停在公寓那边停车场，后来就挪到了这里。
由于使用的时候实在不多，兰筠又不太会开车，从来不会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因此，里面的车到底在不在里面，什么时候开出去又什么时候开了回来，她一概不知。
“来这儿干吗？”兰筠被黎柘牵着，疑惑地东张西望，“你今天是自己开车回来的吗？”
“恩。”
黎柘只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一直拉着她到汽车尾箱的位置。
他从兜里摸出钥匙，按下之前，他转头看着兰筠，神色间有些紧张，又有点儿愧疚的模样。
“我本来想准备得更充分一点的……”
兰筠感觉他捏着自己的手指紧了紧。
“但是我又不想等太久……”黎柘喉结滚了下，继续道，“等到正式……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最好的。”
说着，他按下了手中的按钮，后备厢的门随之打开——
还没等看清里面有什么，兰筠便先闻到了扑鼻的花香。
这花香十分浓郁，可以猜到里面的鲜花数量不少。
尾箱门全部打开，引入眼帘的是满满当当的玫瑰花。
中间红色玫瑰摆成“心”形，周围则以白玫瑰映衬，再辅以满天星点缀。
花的中央，放了个纯白色的、巴掌大的小盒子。
兰筠忍不住倒退半步，惊讶得连呼吸都忘了。
黎柘取出那个小盒子。
兰筠目光机械地随着他的动作移动，“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黎柘缓缓转身向她，动作优雅地提了下西裤两侧，随后弯腰蹲下，单膝着地。
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戒指，手臂朝她微微抬起，视线锁住她——
“阿筠……”
他喉咙发紧，声音也有些不稳：“我知道现在不该……但我，太害怕再次失去你……”
他的目光忽然往下落了几分，避开她的眼睛。
“……我自私地、狭隘地，想要用这个东西缚住你。
“想用它绑你一生。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的来生也是我的。往后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兰筠却已经上前一步，伸手从盒子里取出了那枚戒指。
“好。”她说，“给你生生世世。”
黎柘抬眸，猛然撞进她的目光里。
他喉咙梗得发疼，眼睛忽地有些刺痛，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
兰筠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傻子，愣什么，给我戴上。”
黎柘唇线绷得笔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自己呜咽出声。
他将盒子放在旁边，虔诚地握住兰筠的手，将那枚戒指套上她中指。
随后，他俯首，在那根手指上落下一吻。
“混蛋！”兰筠哭着说，“你戴错了！”
“……没错……”
黎柘将额头抵在她手背上，轻声道：“这样已经对我很宽容了……我不能索取更多……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一场婚礼……”
“我不在乎……”
“我在乎。”黎柘说，“我不能委屈你。”
兰筠再压不住，哭声放纵地吼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倔！你就是傻！”
黎柘将她往身前一拉，起身抱住她。
“混蛋！”兰筠在他背上捶了一下，“新年第一天就惹我哭！”
“我错了……”黎柘摩挲着她耳边的头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哭了……”
“你这十年惹我哭的时候还少吗！你怎么补偿我？！”
黎柘有些为难，“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兰筠立刻提要求。
黎柘无奈一笑，“我本来就是什么都听你的。”
兰筠噎了一下，又说：“那你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我。”
“好。”
“那我们，等民政局上班了，就去领证！”
“……”
黎柘拉开她，有些犹豫地问：“虽然……我知道你和家里的关系好像不太好……但是结婚这么大的事，不需要和他们商量一下吗？而且我还从来没上门拜访过……”
兰筠愣了愣，这才想起她并不是个孤儿。
而且，黎柘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之前他都主动把她带去父母坟前介绍过了，她却一直没给人家一个正式的名分。
突然很是惭愧。
“那……过年这几天，我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吧……”
说起家人，兰筠有些别扭，声音低了许多：“反正好几年都见不到一面，有时候年夜饭都不会回去吃……估计他们也不怎么上心吧……”
黎柘叹了口气，“他们什么态度我们管不了，但是我作为晚辈，形式上也得到位。”
“行吧。”兰筠嗫嚅道，“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