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岩想了想,想起船工们平时都是打牌消遣的,便提议大家到船舱去玩玩牌,立即得到了陆春喜和陆春燕的赞成。
陆春归并不喜欢玩牌,她对赌博有种天然的厌恶,但看到沈青岩兴冲冲地拿出来一副扑克,再看看陆春喜和陆春燕的脸上那热切渴望的表情,便答应了。
玩的是斗地主,规则与她前世所知的一致,拿到黑桃2和黑桃13的是地主,另外两个就是贫农。
陆春归不擅玩牌,自己拿到了地主,却只默默拿着不亮明身份,看着另一个亮明身份的被两个贫家夹攻,而不知守望相助。
几个回合下来,大家也摸清了陆春归的臭牌技,原来平时看着很聪明又有主见的陆春归,打牌技术臭得出奇,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合作。
不过,也就是陆春归才能这样,即使她的牌技再臭,抽到跟她合成一伙的人,也只有自己急得跳脚的份,没有一个敢张口骂她不行的。
沈青岩自然是不敢,陆春喜更是不敢。
要放在以前,陆春燕是肯定要指责陆春归不会打牌的,但现在不会了。
陆二婶都跑回娘家了,不但不顾她们这几个女儿,连陆鑫都没带上,自己一个人就走了。
当阿妈的都不管孩子们了,倒是陆春归现在挑起了这个大梁,现在家里是陆春归在当家,而且这个家她当得比家里其他任何人都要好。
哪怕是在阿爸在世的时候,经济稍为宽裕些,可也没有过这种天天吃蛋、偶尔吃肉、虾饼油条不断的日子啊!
陆春归牌技是差得很,可如果不是她,她们能悠哉悠哉地坐在船舱里打牌吗?
因此整体还是很和谐的,即使不幸跟陆春归成了队友,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唱支歌吗
陆春归几乎是跟谁谁就输,两个钟的时间里,就把脑海里存量不多的歌都唱了个遍。
她选择唱的都是极老极老的革命老歌,因为后来的那些流行歌曲,估计这会儿还不流行呢,就怕自己把几年后和出现的歌曲给提前唱出来了。
就这么玩玩唱唱打打牌,大伙儿觉得不那么饿了。
能看到对岸了,陆春归又输了,这回她自己一个就抓到了黑桃2和黑桃13,一个人就把地主给当全了。这下子受到三方夹攻,没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了。
她看看船舱外,快要靠岸了,这一段大丰收航行即将结束,她很快就可以把她的虾饼给做起来,一百多块钱很快就到手了。
一想到有钱就开心,她的事业即将从村头卖零食升级到操办酒席,从几分一毛地赚,到一下子几十上百地赚了。
陆春归心情好极了,对着窗外的大海开了腔,“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成长靠太阳……”
声音飘荡在海面上,沈青岩被这歌声感染,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唱起来。
一高一低的合唱,加上看着对岸在望,大伙儿心情愉悦,都跟着一起高声喝合,歌声飘出了船舱,飘荡在海面上,随风散去,随之飘荡开来的,是少年人们的开心快乐。
唱完了,沈青岩率先鼓掌,其它人也跟着鼓起来,这上船半天,又是大丰收、又是玩牌唱歌,玩得那叫一个兴奋。
沈青岩还算是习惯这种海上的生活,可对陆春喜、陆春燕两姐妹来说,这种舒心畅快的生活,那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
平日里,不是忙着挑水捡柴、割猪草,便是煮饭扫地洗衣服洗碗,即使有闲暇下来的时候,那也是蹲在家里,听陆二婶唠叨呵斥,哪里有过这样快活无忧的日子,坐在船里,吃着小桔子,打着扑克牌,快活地唱着歌。
陆春燕看看了对岸,突然间希望这船能够慢一点靠岸了。她不无惆怅地说道,“唉,要是经常有人找你做酒席虾饼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来船上打牌唱歌了。”
“春燕,你就别做梦了吧,一个村才一个村长,村长一辈子才娶几次儿媳妇?”陆春喜很务实地说道,她可没有陆春燕那么爱幻想,尽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陆春燕不服气,“除了村长,别人家就不娶儿媳妇了?”
“别人家娶儿媳妇,别人家娶媳妇能像村长家那样指定要虾饼?能像村长家那样要办三十桌?”陆春喜说道。
陆春燕有些沮丧,“那也是。别人家可没有村长家那么大方。”
哪怕是小孩子,她也知道村长家和别人家是不同的。
陆春归笑道,“好啦,不管有没有酒席,我也做不了啦。等九月开了学,我也要去学校读书,哪里还有多少功夫做虾饼。要做,那也只能等放假了做着挣点零花钱。”
沈青岩怔住,“你要去读书?”
“那当然,读书多好啊,我大姐算账算得可溜了。我不读书,以后这生意就做不大,走不远。”陆春归说起读书,眼里荡起了笑容。
这下子,吃惊的不仅是沈青岩了。
“二姐,你是不是傻掉了,你现在多少岁了,你去读书?你从几年级读起?一年级吗?也不看看你现在多高的个子,你好意思去读一年级吗?”陆春燕吃惊地说道。
“我是去学文化,又不是去干丑事坏事,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陆春归淡然道,“不但是我去读书,你也得去读书。”
“不成,不成,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丢这个人!”陆春燕连连摇头。再过两三年,她就是可以议亲的大姑娘了,这个时候还去读书,这不是惹人笑话吗?简直是千古奇谈了。
陆春喜也不赞成,她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劝道,“春归,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劝不了你。不过,你想想,你现在才去读书,你能考上大学吗?太晚了!要是考不上大学,去读书,有什么用呢?你看看我都不想读了!就像你这样做点油条饼子,就能挣大钱,也没比那些考上大学吃皇粮的人差多少!”
陆春喜没有什么见识,她认识的吃皇粮的人有限,就比如肖厂长,就比如陈大海。虽然他们条件也不错,可陆春归都没看上他们,他们还得巴巴地来求着陆春归。
可见还是陆春归的条件更好,卖大饼的比领工资的强,就说这次酒席的进账,她略略算了一下起码也有一百块,这可顶陈大海两三个月的工资了吧。
沈青岩对陆春归要读书的决定也很是意外,不过他没像别人一样打击。
自小沈母对他,就是要求识文断字的,重视文化是家里的传统。因此见着陆春归要去读书,也不觉得不对,只是觉得吃惊,又有些惆怅。
前些日子母亲还问过他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是去读书考大学,还是去当兵。
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两样都不太想去,就想在这小渔村,当个驾船出海的渔夫,一叶扁舟,畅游大海,捕网打鱼,卧听海涛 ,夜赏星光渔火,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这才适合他。
他有条件去读书,可他不想去,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可现在,看到从来没有读过书的陆春归想要去读书,沈青岩觉得他需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他可不能不如陆春归。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
跨专业考生,专业课才刷完第一轮,根本没有背诵,最终还是打了退堂鼓。
先回来写文,明年七月再战。
第69章 争抢
不过, 沈青岩随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要论起吃做零食小吃的手艺, 他是不如陆春归;可要说读书,他怎么可能不如陆春归呢?
陆春归没有上过学, 她就算天生聪慧过人,从一年级开始读书,说什么也不可能赶得上他这个中学生啊!
沈青岩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击陆春归为好。虽然说大学难考, 但能识字也是好事一件。
“有文化好,出门能写信回家,也不会因为不识字, 走到男厕所里去。”沈青岩说道。
“不就男女两个字吗,我没去上过学,可我也认得这俩字!”陆春燕不无骄傲地说道。
陆春归看他们几个争论到了一起, 摇了摇头。她早知道, 她这个年纪才去上学, 肯定是会引起一些议论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肯定是要去读书的,总不能让她装一辈子文盲, 这她可接受不了。
“我是肯定要去上学的, 接了这个酒席, 刚好把学费给挣到了。春燕, 你自己想想,你要是想去,也可以去,学费你就不用,我们可以慢慢挣。”陆春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