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融看看项链,又抬头看看妈妈,她眼里都是暖融融的爱意。
对啊,这才是自己的妈妈,温柔善良,眼里有光。
他收下了项链,和妈妈聊了一会儿。等她回去休息后,左融坐回床上盯着那盒子看了半晌,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左乐的话。
什么是正常人?一定要结婚生子才是正常的吗?自己这样不善交际的人,真的会遇到合适的人吗?
他想到了自己的前女友。
说是前女友,其实的确如左乐所说,两个人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小姑娘死缠烂打,他不胜其烦,也就随口应下,结果手都没牵过就掰了。
原因是小姑娘一下课就跑到班门口找他,实在是太聒噪,麻烦。
于是五天后他就提了分手,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甚至闹到了家里,最后还是左乐出马解决的。
但不知道左乐和人家说了什么,他倒是从此喜提了一个渣男的名号。
很显然,自己是不喜欢那个女孩子的,左融这样想,甚至连她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那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他想给左乐发信息,但想到她白天刚发了火就顿时泄了气,不敢吱声儿了。这样想想又觉得很烦闷,就去知乎上搜了一下:18岁的男生特别敬畏姐姐是怎样的感受?
其实左乐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生气,她习惯了这个弟弟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自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偏偏在自己面前一点自信都没有。
左乐经常反思,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左融不小心打碎了她的玻璃球,然后被自己胖揍了一顿,结果这孩子斯德哥尔摩,或者PTSD了。
这一次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左乐其实很欣慰。自己一直疼爱着的孩子啊,终于长大了。
理解归理解,但心疼也是真的。
自从小姨罹患抑郁症,这个家就变了很多,看起来依然是和和睦睦,其实和谐的表面之下掩盖的是笑面的伪装和疲惫的配合。一家人默契地演了一出家庭和美的戏给自己看,企图自欺欺人。
在这些人里,左乐最心疼的不是小姨,而是左融。
明明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却一夜之间失去了家产。这倒也没什么,凭他自己的能力只会把家业做得更大更强。
但母亲的病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左融平时没什么情绪波动,面上也总是波澜不惊,但是她好几次都撞见过,这孩子大半夜从房间出来时眼眶通红。
她心疼这个弟弟,却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哪怕失去理智也仍然记得爱他的人。
第3章
P大开学的时间很早,8月中旬就要去报到了。左融和左乐说好,10号就过去,在她家先住几天。
说起来,自从左乐在北京定居以后,他还真是一次都没去过。
离家那天父母送他去机场,本来买的经济舱硬生生被左乐升成了头等舱,她的解释是:“经济舱我都伸不开腿,我弟弟腿那么长,在那么小的座位上窝一个半小时那不是委屈死了!”
家乡离北京不远,感觉刚喝完一杯水就落了地,左乐早早就在外面等着。
她嘱咐过不用带很多东西,来了再置办就可以。于是左融的行李只有一个29寸的箱子和一个登机箱,登机箱里装的还都是给她带的零食。
就这些左乐还说:“你这是要把整个家都搬过来吗?要我说你带着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来就行了,有什么是不能来了再买的啊,你姐姐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左融知道她有钱,但这不代表他就能花得心安理得,甚至连左乐自己都做不到。
这个暑假做家教、卖书,再加上学校和政府给的奖金,大概有五万左右。去旅行花了一万,还剩下四万,这些他心里都有数。
他不会拒绝左乐给自己花钱,但他全都都记在心里,等自己有能力了,要给她更好的。
左乐今天没有骑摩托车,一部分是因为有行李,其实关键还是因为怕遇到交警。罚款事小,麻烦事大。
左融相信,如果市区里让骑摩托车的话,左乐肯定会让他在后座上拖着拉杆箱,等到家了万向轮估计也就废了,然后她就嫌弃地说:“你这破箱子也太不禁造了。”
这种事儿她一定能干出来,左融连她的语气和眼神都能脑补了。
感恩美好的交通法规。
左乐今天开了一辆帕拉梅拉,哪怕是低调的黑色都依然很拉风,但好歹是四轮的,不能要求太多。
然而当车子停稳她说“到了”时,左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为什么这个24岁的女人会在北京并不偏僻的地方有一幢别墅啊!这车库里有多少辆豪车啊!她到底多有钱啊!
明明大姨家也就是个小富家庭,这房子怎么看都不是他们家能承受的,难道她毕业一年多就赚了这么多钱?她在北京挖到钻石矿了吗?
左乐看到他的扑克脸上充满了震惊,“噗”地笑出了声,“这是老王留给我的,我自己可买不起这种房子。哎呀放心啦我没干什么不正经的勾当,瞧你这熊样!”说完转身进屋了。
她这话说得轻松,左融听到却是心中一颤。“老王”这两个字在他们全家都是禁忌,只有左乐敢说,但她每次若无其事地说出来,都让人揪心。
左乐没再多说什么,他也不好再多问,便拎着行李跟了上去。
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的景致很好,分明是在北方,却营造出了一种苏州园林的感觉。这一进屋,更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房间里采用了新中式的装修,原木色占了满眼,处处都是传统文化元素。
玄关处甚至凿了一条石壁的小沟渠,一直延伸到一楼的起居室,颇有曲水流觞的意思。
客厅做了挑高设计,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明快起来,中和了中式装修难以避免的压抑感。
如果是一个陌生人来看,估计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性独居的地方。
左乐就是这样,你很难定义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一定要贴一个标签的话,那就是“自由”。
你看到她穿着皮衣开机车,觉得她应该是一个狂野的人,偏偏她又能静下心来打坐冥想,茶道花道香道无一不擅长。
她的书架上,有世界名著,也有耽美小说,能和你谈天说地也能向你安利cp。
你觉得她看起来轻佻薄情,可她偏偏专一得要命。
左乐带他来到了二楼,这里有早就为他专门准备好的房间。
一打开门就闻到了安神的木质熏香味,整体装修得简单又舒适,落地窗正对着楼下院子里的小桥流水。窗边摆放着小茶桌,桌上是应季的插花,看得出来房主十分有情趣并且会享受。
左融觉得这已经非常好了,没想到左乐却说:“隔壁房间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去看看吧。”
他有些疑惑地去打开隔壁的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和这幢房子完全格格不入的房间。
四周墙壁上是满满的隔音软装,里面有一套专业的录音设备,还有一系列电子乐器,独独没有他最擅长的钢琴。
他环视一周,内心有些躁动,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一些。他对身后的左乐说:“姐,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了解我。”
左融从三岁起开始学钢琴,因为父母都觉得古典音乐优雅,这是跻身上流社会的敲门砖。可惜还没碰到真正的上流社会的门边儿,家里就破产了。
钢琴倒是学得炉火纯青,只是他一直都感受不到激情。
他知道自己是分明是热爱音乐的,但弹钢琴的时候他没有一次觉得自己是在和音乐交融,只是在用娴熟的技术操纵这台大家伙,让它发出声音来。
十几年了,他在演奏中几乎没有出错过,他指尖下的钢琴曲是优美的,但是没有生命力。
他的钢琴老师说过,“你是天才,但你没有爱,你永远都无法成为伟大的钢琴家。”
关于这一点左融不置可否。
本以为自己和音乐大概是有缘无分了,直到有一年,左乐带他去听了一场摇滚演唱会。电吉他响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全身像过了电一样,顿时头皮发麻。
从小在古典音乐里熏陶出来的“乖宝宝”,偶遇了玩工业金属的“坏小子”。穿背心的小混混把一口烟喷在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好学生脸上,然后嬉笑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