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窥江一口气顶住,缓了一会才开口问:“怎么了?”
“生理期,”肖轲小声地说。
陆窥江笑着想去摸摸肖轲的头顶,却被那人向一边一躲闪开了:“头发油。”
陆窥江的手在半空中刹车,转向拍拍肖轲的后背:“今天是做了几台啊?怎么这么累?”
“就一台,”肖轲有气无力道,“你敢信么,一台从早上做到现在。”
“......”陆窥江心脏有些发滞,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什么手术,这么麻烦?”
“一个警察,”肖轲说,“撞着脑袋了,身上好多地方骨折,胸前被烧伤了那么一大块,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陆窥江下意识就去问:“救过来了么?”
“当然,”肖轲骄傲地挺挺胸,“我们仁和的大夫都可专业了。”
陆窥江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惊疑不定地呼出口:“救过来了?!”
不可能,昨晚明明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还有那么大那么近距离的爆炸,不可能救过来!
“对啊,”肖轲挠了挠陆窥江的后背,“救过来了,不过人还昏迷着,在ICU里。你不知道当时....哎你后背怎么了?”
陆窥江呼吸陡然一促,身子向前贴去,不让肖轲的手在自己背上摸索,脸凑向肖轲的脖颈,企图分散肖轲的注意力:“没什么事儿,烫了一下,贴了点纱布。”
肖轲脖颈处传来一阵瘙痒,自己忍不住笑起来:“烫...烫的没事吧?”
“去医院看过了,”陆窥江把鼻息悉数喷在肖轲的脸颊上,“没事。”
肖轲还想再问些什么,陆窥江却不给他发问的机会,轻车熟路地去找肖轲的嘴唇,黏黏糊糊缠上去。
陆窥江脸上掩饰的很好,一副温柔陶醉的模样,只有在两人片刻松开时,互相伏在对方的肩头,陆窥江才露出一点惊恐的样子。
没人知道胸口下,掩藏的是跳的飞快的心脏。
陆窥江动动喉结,把眼底掩饰不住的后怕收回,与肖轲十指相扣:“走,送你回家。”
☆、第五十九章
警局,烟雾缭绕的监控室,一个年龄较大的警察一手夹烟,一手点点屏幕:“放大。”
小网警依言放大了视频,视频上是一辆白色的马自达,一个模糊的黑影坐在车内,副驾驶处徐占敏正弯腰敲窗。
宋支队手撑在椅子靠背上,狠狠吸了一口烟:“车主社会关系排查了没有?”
“排查过了,”宋支队身边站着个戴眼镜的警察,手里捧着一沓资料,说着翻了翻那些纸张,“车主叫戴豫,没什么...亲朋好友,没孩子,没妻子,没父母,是个弹吉他的,在地下酒吧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去世了。”
电脑上的白色轿车东晃西摇,很快就没影了,尾巴都抓不住,车主又早已经去世,估计就是从车贩子手里买的低价车,这条线索算是石沉大海了。
“事发地点周围呢?”宋支队又问。
“今上午才又安排人走访排查了一遍,”小警察说,“那片是个荒地,房子都要拆迁了,连个人证都没有,也没有监控。嫌疑人在胡同里转了几圈,就消失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天了,嫌疑人仍然杳无音讯。
“查!”宋支队掐灭了烟头,转身出了监控室,“肯定有人接应他,要不然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干净!”
“是!”
宋支队随便上了辆车,拉来了个小警员给他开车,吩咐道:“去仁和,看看你们徐队去。”
“叮——”电梯门开,宋支队十一楼重症监护室的电梯间,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小警员,抬头就看见巨大的半玻璃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黑色衬衫卷起来,下摆板正地塞在西装裤里,眼睛一眨不眨地通过玻璃盯着里面看。
紧闭的大门里两排病床整齐地摆放着,床上的病人从头顶到脚底贴满了线插满了管,一台台精密仪器在床边一溜摆开,几名穿着蓝装的医生和粉装的护士围在床边,眼睛从口罩上方露出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机器上数值的波动,旋即记录在厚度如同字典一样的病历上。
这里是活人的地狱,是死神的屠宰场,隔壁床躺着的人,可能根本发不出哀嚎,无声无息就去了。
“不能进,”陆窥江在宋支队手扶上门把手的瞬间开口,“没换衣服,不能进,”说完又把视线挪开。
宋支队手就搁在门把上没动,余光打量着陆窥江。陆窥江立刻感受到了身边警察的视线,下意识地一偏头躲过,正好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顺势掏出手机缓解了尴尬。
是陆晖发来的一条消息:“阿江,晚上回家吃饭?”
陆窥江心里暖了下,但还是回复:“不了,太远。”
“那找个餐厅?”陆晖很快回复道。
陆窥江本想答应,又抬头看了看围在徐占敏病床前的肖轲,回复道:“稍等,我问一下。”
陆窥江没说要问谁问什么,陆晖也不催,安安静静等着陆窥江回复。
“小江?”肖轲摘下淡蓝色的帽子,跟着一群医生从玻璃门里走出来,见到陆窥江有些惊喜,“你怎么上来了?”
“我今天来早了些,”陆窥江笑着说,整张脸都跟方才不一样了,“问了陈雁,说你在十一楼。”
“您是?”另一边,刘医生向宋支队微微点头,询问道。
“哦,”宋支队递出去一只手,“我是里面徐警官的同事,免贵姓宋。”
“宋警官,”刘医生晃了晃自己还戴着手套的双手,没把手握上去。
“我们徐警官,”宋支队一开口就有些官腔,“情况有没有好转啊?”
刘医生叹了口气,没摇头也没点头:“身体有好转的现象,不过还是昏迷着,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有机率清醒,自主呼吸,自主意识,还是不太强。”
“啊,”宋支队露出失望的表情,“徐警官没有家人,我们几个同事也没办法整天扎在这,还请医生多多费心了。”
“小江?看什么呢?”肖轲在陆窥江眼前二十厘米处摆摆手,“呆了?”
“没什么,”陆窥江回过神来,指指肖轲怀里的病历,“我帮你拿么?”
“我还是自己拿吧,”肖轲吐吐舌尖,“要是老刘看见我让别人拿这些东西,火气估计就全撒在我身上了。”
“那个?”陆窥江朝刘医生扬扬下巴,“板着一张脸,脾气不好?”
“老刘平时还行,”肖轲和陆窥江一道走进电梯间等电梯,“今天两个没经验的小护士惹着他了。里面那个徐警官青霉素过敏的很厉害,结果两个护士没对接好,差点给他打进青霉素去。你说这么低级的错误,大一学生都不会犯,这俩倒霉孩子还犯了,老刘不凶她们凶谁啊?”
陆窥江像是茫茫大海之中抓住了一块浮板:“青霉素?!”
“对啊,”肖轲走进电梯里,见陆窥江还愣在原地,“走啊,电梯来了。”
陆窥江被肖轲扯着,木然地进了轿厢,一句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循环:
——徐占敏不配活着,徐占敏该死,上次没能解决他,这次不能失手!
陆窥江,你听到了没有?想想你母亲,想想你自己!
“肖医生,”恍惚间,陆窥江被一句多少熟悉的“肖医生”拽回现实,眼前重影渐渐清晰,视线重新汇聚到一个刚进到电梯里来的人身上,瞳孔骤然缩紧!
“小冯?”肖轲从手机上抬起眼来,正是冯庶原进了电梯,“来补货?”
“嗯,”冯庶原点点头,抬手把还没来得及收回包里的补货单对折又对折,似笑非笑,唇边笑容在目及到肖轲身后站着的那人时瞬间凝结。
尽管陆窥江已经尽力低头了,可高挑的骨架和神态骗不了冯庶原。
这人就是那天跳窗逃走的那个人!
陆窥江注意到冯庶原死死盯住的目光,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便坦坦荡荡抬起头来斜瞄着冯庶原。
是我又怎样?
其实陆窥江并不怕冯庶原的报复,只怕冯庶原会对肖轲不利,因此陆窥江迅速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喂,小穆。”
穆素楠惊了,平时陆窥江都是直呼其名,这次怎么还改喊“小穆”了:“老老老老老老大?”
肖轲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陆窥江在跟穆素楠打电话,也就没有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