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不自觉提高了声调,说罢,拐杖又在凹凸的石面上磕了几下。
“竟有这样奇怪的事?”风橪眼里萦绕着笑意,睫毛下的目光澄澈,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
她轻勾了下唇角,一下子燃起了兴趣。
“是啊——”老妇人悠悠的叹了口气,轻轻点头,垂首在风橪面前挥了挥拐杖,“姑娘还年轻,若是想活命,我劝你还是去别处吧。”
“老婆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你都如此苦口婆心的劝导吗。”风橪眼珠骨碌碌直转,末了,露出蛮认真的表情来。
“啊——,是吧。”老妇人愣了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们中可曾有人听你话的离开?”风橪笑道,又问。
“这——”老妇人的表情怅然起来,无奈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有啊,可惜了。”
“那么,我也就不会离开。”风橪灿然一笑,双手合十一拍,声音清甜,“既然如此,我到要看看这金沙镇究竟有何名堂。”
“……”老妇人呆滞的看她,被她的话完全惊呆了。
风橪冲老妇人点头施礼,临走前象征性的摆了摆手,如同瞬间找到了生活方向一般,摇着手里的铃铛,一跑一跳进入了金沙镇。
老妇人望着风橪离开的身影,转身拄杖离开。
金沙镇内,春意盎然,绿色满枝,暖风徐徐吹来,摇动人心。
风橪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抬眸间,嘴角淡淡地抽了一下。
这个金沙镇,果真有古怪。
镇外之景皆是冬色,唯独这里,已经春过花留香,风拂水轻流,入目完全是一幅壮丽的春景。
只有此处,迎来了春天。
拥有可以催动百花千木齐开的能力,就是说,幕后操纵者不是人,那么,会是仙,还是——神?
风橪紧紧抿唇,握着除妖棍一步步的往里走,她心中一悸,感觉到好像是有人在不远处窥视这她。
她神色坦然,边走边观察着周身的一切,眸中尽是明明灭灭的光芒。
终于,她耐着性子敲了敲第一扇门,轻声问:“有人在吗?”
她用力很轻,大门发出“咯吱——”一声,自己打开了。
“冒犯了。”风橪的手碰在门面上,低头迈过门槛,缓缓抬眸时,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来。
亭子里站着的,摇椅上坐着的,大厅地面上躺着的,拿着笤帚扫地的——皆是木偶。
没有一个人存在。
他们静止在原位屹立不动,毫无生气,一种诡异的想法却一点点从风橪心上探出头来,鬼祟颤栗。
他们在看着——她!
风橪背部莫名一僵,听见有人在她背后岌岌开口:“看来,你是害怕了?就这点胆量也敢一人前来,青鸾殿的除妖师也不过如此。”
听见这道声音,风橪却放下心来,僵硬着笑了笑,转过身去,目光里有星星点点的窃喜:“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怕你不敢来呢。”
聂将心散漫慵懒地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阴测测道:“区区游魂你都制服不了,好意思说自己是除妖师?若非溟宋前来告知我说你有难,怕是你我今后都不会再见了。不过令我惊讶的是,你竟然认识楼泽。”
“楼泽,他是谁?”风橪被聂将心说的一脸懵,木讷地开口,边问边思索。
“……”聂将心颇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转开视线淡漠道:“山神楼泽,你竟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又没告诉我。”风橪低头喃喃道,气势明显不足。
溟宋适当地望向风橪,嘴角翩翩扬起,露出一个冷淡又讽刺的笑容。
风橪碰巧望见了这一副表情,眼里蕴藏锐利怒火,愤然咬牙,冲他吼道:“再笑信不信我灭了你。”
溟宋斜楞她一眼,没再说话,那双眼好像在说“她斗不过他”一样,眼神轻蔑。
风橪气急,急匆匆挽了挽袖子就要跃到溟宋的面前。
聂将心在此时与她擦肩而过,直接走到了其中一具木偶面前,沉默的端详起来。
溟宋见聂将心离开位置,也抬腿往她的方向走,让风橪扑了一空。
“你也觉得这木偶很诡异?”风橪抻了抻袖子,轻咳一声走到聂将心身边,一把推开了站在聂将心身旁的溟宋。
“嗯。”聂将心抿唇说话,眉头紧蹙,围着这木偶转了一圈。
溟宋冷睨了聂将心一眼,置身事外地看着门外,若无其事的侧过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这里有一股气息,正压制着他体内的妖力。
聂将心此刻心无杂念的瞥了眼在身侧叉着腰肢的风橪,面色淡淡,扬起嘴角不明状地笑了笑:“多亏了你,还真是不虚此行。”
“你什么意思?”风橪微微眯眼,低哼了一声,直勾勾的盯着聂将心看,脸色不太好。
“你看不出?”聂将心漠然收回了视线,手搭在木偶的身上,挑眉的同时唇角勾出一个神秘的笑。
“看——,当然看得出。”风橪被她这么一问,气势完全涌了上来,厉声道:“不就是木偶吗。”
“呵。”聂将心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淡淡扫了她一眼,冷然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傻,你有几斤几两,我难道不知道。”
“哦。”风橪模糊的应了一句,视线集中,伸出左手扯起聂将心放在木偶上的手指,云淡风轻道:“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他们都是人,也是有感觉的。”
人类?溟宋扭过头看着面前十多个木偶,柳眉拧在一起,唇线微微移开一分。
她说的没错,这些“木偶”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如今他们身已成木,但还能感受,还能思考,也许,还可以行动。
“离开吧。”短短几秒的时间,溟宋已经侧身坐在高高的门梁上,左腿搭在门前来回荡了几下,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两个解决不了,及早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聂将心冷清地笑了一下,抬眸睨着他,瞧见溟宋面无表情的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意加深,声音柔澈,道:“单靠我一个人的确不行,不过——我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风橪胸口里的心脏猛的一跳,她反应迟钝的盯着聂将心看,在心里想道:“聂将心莫不是对这个狐妖动了心思吧,利用?谁被谁利用了还不好说呢。”
溟宋神色平淡,就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样,板着一张脸别过头去,冰冷声音里夹杂讽刺的意味:“那就随你。”
风橪眼疾手快将聂将心拽到自己跟前,神秘兮兮道:“你打算怎么办,要在这里住下吗?”
“不然呢,除了这里,你还有别的去处可去?”聂将心微微抬眸看她,语调悠长,语气略带调侃。
“那,那只狐妖呢,不会与我们同住吧。”风橪把声音又压低了一分,自觉的弯低下身子,做贼似的偷瞄了溟宋一眼。
“这是自然。”
“不行!”风橪立马打断她,苦口婆心道:“要是我说啊,你和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血的羁绊什么的,赶紧解除!今日他能救你,明日他就能杀你。你不是一向憎恶妖吗?无论好妖恶妖你都会一并铲除的不是吗,为什么独留他在身边。你该不会——相信他吧,不会吧。”
聂将心认真听着她说话,绷着脸点了一下头,深思熟虑的回:“对,我相信他。”
“你敢保证如果他知道解除羁绊的方法后,还会留在你身边吗?别做梦了,妖和人的下场,你不也是知道吗,聂将心,嗯?”风橪伸手拽住聂将心的衣襟晃了晃她的身体,目光焦灼。
“你尽管去说好了。”聂将心冷漠的拍开了她手,看向风橪的视线疏冷陌生,“不要因为我救了你一次就误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们的协作关系只是暂时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懂了吗。”
百米开外,楼泽神情阴冷,望着眼前的两人一妖,慢慢在唇角处涂抹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弧度。
几日前。
风云骤变狂风呼啸,晖冷的月光下,聂将心被众妖层层包围,圈了个水泄不通。
耳边树叶沙沙作响,狂风穿透叶脉大方肆虐。
溟宋惬意的站在树干的一端,远远的,望见群妖中的弱小身影。她的身上被划出了多出伤口,刺眼的红攀上她的衣摆。毫不意外的,她被摔进泥泞的土涡中,脸上被划出了一个鲜红的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