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晏遥,你莫要欺人太甚!”晏芸终于忍不住,先一步开口骂道。
张贵妃此时的脸色却是已然缓和了下来,她斜睨着看了一眼晏芸,说道:“本宫怜惜芸儿痛失双亲,一时间竟是糊涂了。芸儿,你且跟你家姐离开吧。”
“娘娘……”
晏芸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张贵妃一个眼神止住。
她泄了气,只好一脸愤懑地眼瞧着张贵妃的背影离去。
待张贵妃走后,晏遥说了声“走”,晏芸却并无反应。
晏遥也不理她,携了李玗便作势要走。
晏芸见状急了,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冲着晏遥问道:“你去哪儿?”
晏遥并不看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东宫。”
晏芸被她一噎,愣了愣,又问:“那我呢?”
“自然是将你送回魏国公府。”晏遥答道不假思索。
此时,三人已然行至宫门口,李玗的车驾早已在外头候着了。
“你!”晏芸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也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朝着晏遥的背影说道:“你不管我了?”
晏遥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先上车。”
她不说管,也不说不管,言下之意,一切还需再看晏芸的表现。
晏芸有了先前的经历,知道自己若是不上马车,依晏遥的性子,必定会真就这样将她落在这宫门外,因而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堵着气,上了马车。
车厢内,晏遥与李玗同坐一排,晏芸则坐在她们的对面。
马车才行了十步远,晏遥便看着晏芸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谁指使的你出来构陷太子?”
晏芸的目光看一眼李玗,而后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着:“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晏遥却不吃她这一套,厉声道:“我要你亲口说。”
晏芸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肩膀微微一抖,却不肯说话。
晏遥也不逼她,只是摆弄了两三下蔻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再往前三里路,便是魏国公府,需不需要我让车夫再快些?”
晏芸脸色一变,别过脑袋说道:“是贵妃,是她让人找到的我,说事成之后,可保我一世无忧。”
“天真!”晏遥当即开口骂道:“你以为谋逆是什么小事吗?一旦定了性,整个魏国公府的人都得陪葬!”
“他们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晏芸一脸的无所谓,“还有你,你都已然嫁入了东宫,难道陪葬,还会有你的份不成?”
她之所以不想要回魏国公府,就是因为现在府中大小事宜,全是她那堂哥在那里操持。她虽然还挂了二小姐的名头,短短两日之间,却只剩下了寄人篱下之感。
没了母亲,她什么也不是。
她会答应张氏,一方面是因为气不过晏遥夺走了李玗,另一方面,也是想着为自己谋一条好的出路。
“你觉得贵妃会保你。”晏遥冷笑,“那你瞧着,她今日,留你了没有?”
晏芸不语。
“你下车吧。”晏遥又道,然后对着外头的车夫吩咐了一句“停车”。
马车靠了边,缓缓停下。
晏芸惊了,争辩道:“我都告诉了你幕后主使了!你……”
“你觉得魏国公府上那些人跟你没有关系。”晏遥反问道:“那我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般骄纵,做事又全然不顾后果,谁留了你,都等于是留了祸害。”
晏芸从未听过这般直接的责骂,两眼汪汪,原想着将眼泪憋回去,不愿示弱,却终是忍不住,竟在车厢里嚎啕大哭起来。
“是啊,我是骄纵,是任性!晏遥,你一直觉得我过得比你肆意得多吧?所以你才样样都要跟我争,我学筝,你便弹你那破琵琶;我不爱读诗习字,你却天天在那里舞文弄墨……到最后,你……你连太子哥哥都要跟我抢,呜呜……”
晏遥听了她这番指控,越听越是发懵,只觉得天降一口大锅,将她的整个人都牢牢罩在里头。
晏芸却是越说越起劲了,“爹就不必说了,成天就是个不着家的,见了人连个笑脸都无……”
“我娘呢?成天就知道逼我做大家闺秀,逼我知书达理,逼我成为她想要的样子,却从来没过问过我的意思。她那么有能耐,连造反的事都能做,却不曾教过我半点谋略,弄得我现在离了她,一事无成!”
晏遥皱了眉。
她看着边哭边控诉众人的晏芸,终是忍不住开口反驳道:“一事无成还怪到你娘头上了?她让你学东西的时候你都干嘛去了?她要真教了你如何造反,你现在早下了黄泉去陪她了!”
“咳。”李玗清了清嗓子,一直沉默着的他终于开口说道:“我就说一点,是我拐的阿遥,你刚才讲反了。”
晏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就这么会抓重点呢!
晏芸被晏遥凶了又凶,本就心里堵得慌,偏偏李玗在这时又在她心上扎上一刀……
她的眼睛更红了,一抽一噎的说不出话。
半晌,晏芸用袖子抹了把鼻涕眼泪,看着晏遥,又认真地说道:“我在你眼里既然这样不争气不成器,又蠢得要死。那干脆由你来教我呗!反正你样样比我强,过去我还能拿身份压你一头,现在你却是攀上了高枝儿,我再也欺你不得。”
这一番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晏遥真真是要怀疑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前世是不是做厨子的,还是专门甩锅的那种了。
晏遥沉思片刻,终于气定神闲,理清楚了思路,她对着车夫吩咐道:“继续走吧。”
晏芸一喜,道:“你不赶我走啦?”
下一秒,晏遥却又对那车夫说道:“去魏国公府。”
晏芸的脸立马便又垮了下来,整个人彻底泄了气。
马车渐渐向魏国公府驰去,晏芸挣扎了一会儿,终是低头,小声道:“我错了。”
晏遥不理她,装作没听见。
晏芸无奈,只好大声地认真地说道:“阿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本来就没你聪明,没你厉害,你把我送回魏国公府,我会被婶婶和她那儿媳给吃了的!”
晏遥白了她一眼,“哪儿那么夸张,你这才与他们相处了几日,便断定他们都是不好相与的了?”
这是晏遥在明面上说的话,她没说的是,若不是她拦着,这丫头现在连欺君之罪都犯下了,现在还怕这些?她略去此事不提,倒也不是忌讳,纯粹是觉得晏芸是真的认不清问题的严重性罢了。
“是真的,阿遥。”晏芸的脸上透着惶恐,“我爹娘刚过世,连七日都未到,我今晨便偷听见,说他们要将我娘留给我的嫁妆给吞了,还要将我嫁给……”
说到后面,倒是越说越小声了,她低了头,也不再看晏遥了,嘴里含糊吐出五个字,说道:“嫁给郑国公。”
作者有话要说:李玗:补刀,我是认真的。
晏芸:甩锅,我是专业的。
晏芸:……我,头疼,有药没?
第22章
晏遥一听,眉头一皱,继而倒吸一口冷气——
敢情这郑国公是跟晏昭有仇,非要祸害他女儿不成?
见过老牛吃嫩草的,没见过这般锲而不舍理直气壮的。
往前说,她一个“养女”身份,被那老头子给盯上便也罢了,可如今晏芸好歹还顶着个“嫡女”的名头,李念虽然不在了,可魏国公府却总归还没败,郑国公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晏家无人么?
还有她那婶婶与堂嫂,过去走亲访友时可是一个赛一个热情,可如今父亲的头七都还没过,便已开始了这般谋算,便半点敬畏之心都无吗?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外隐约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
车夫对着车厢内的人说道:“殿下,太子妃,魏国公府到了。”
晏芸闻言,脖子一缩,屁股往后一挪。
晏遥却是掀了轿帘,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李玗什么也没问,便跟着她走了下去。
晏遥在魏国公府前站定,看着门外一片缟素,听着里边那些花钱顾来的人为李念与晏昭哭丧,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觉得不大舒坦。
她转过头,对着马车内的晏芸说道:“下车。”
车厢内没有动静,晏遥就这么看着,也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