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幕后之人,或许就隐匿在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具之后,操纵着手中的线,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把身边人排除在外,是不是有些双重标准呢?
江月白苦笑,从几时开始,她竟也开始想这些弯弯绕绕,甚至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呢?
没有证据的猜疑,她不想去怀疑任何一个人。但是……可以看出的是,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心中有些难受,为着可能到来的事实。她抬眼看向唐疏夜轮廓坚毅的下颌,“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要针对太子之位呢?”
他垂下眼睫,淡淡地说:“也是,也不一定。”
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江月白一怔,基本可以断定此事是人蓄意而为。在场的人不过是他们几个,为着私仇不大可能。受伤的人是太子,他的身份利益显然远大于他本人。
难道……
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会是太子,自导自演吗?
他设计由谁射出箭矢,自己受伤,那人定逃不脱惩罚,加上在场的基本都是皇子同其妻室,能拉一个落马是一个。
选择唐疏夜,是因为皇帝对他的态度,还有他本人的政绩和威望,怎么看都是一个强有力的劲敌。
会是太子的苦肉计吗?
江月白越想越心惊,如果这一切都是太子借刀杀人为扳倒唐疏夜的话……她的眼前浮过那个轮椅上阴郁冷淡的人影,还有他望过来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太子的心机不可不谓之深沉至极。
可他已经是太子,没必要这样兵行险着。
或者,是赌一把。赌皇帝会因为对他受伤的怜悯,以及对手足相残的厌恶,牢牢坐稳他的东宫之位。
赌赢了,唐疏夜在皇上心里从此相当于已经出局,皇后对他疼爱至极,皇上要在此种情况之下动他的太子地位,也是要好好想一想的。
赌输了,皇上因为他身体半残的缘故,彻底放弃他。
江月白看向唐疏夜。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还有她眼里震惊的猜疑。
“……会是他吗?”她轻轻地出声,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
没有由来地,她就是知道,他会听懂她的想法。
唐疏夜没有答话,只握了握她的手,有安抚之意。
事已至此,他们还能寻到真相吗?
或者说,他们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他如今已经被打回普通人,要重新爬起来不是易事。而皇帝的年纪一日大过一日,那一天总要来临的,到时候他怎么办?
而她,应该也是要离开的。只是不是现在,不是现在他这样的艰难时期。
她从没有问过他,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坐上那个位置。
他是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的。就算要争,也是光明磊落地争,不会做出这样背地里阴人的事来。
在江月白看来,他真的是很好很正派的人。一个对下属那么好,从不刁难府中下人,对公事那么上心的人,又怎会狠下心来伤害自己的哥哥,踩着别人的骨头和血肉上位呢?
何况那是他的太子哥哥啊,他还叫她不要害怕,说太子不会伤害她。
他不像是一个会轻易为别人背书的人。除非那人他真的信得过。
这样想着,她又蓦地想起了另一些事来。那日进山祭祖的时候,太子妃险些被蛇咬,受惊之下几乎不能行走,是唐疏夜背着上山的。
那时太子就在不远处看着。沉沉地看着,不置一词。
冷汗几乎就要浸湿背脊,或许一切又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一次,你是否信错了呢?
☆、商量
他们新搬入的宅院果真要比宁王府面积小上很多。江月白笑他库房空虚拿不出钱,唐疏夜也不反驳。几人笑笑闹闹把东西搬了进去,又整整收拾了一下午,才算把新家布置得差不多。
江月白的房间甚至比唐疏夜的大,她本不愿住这间,但唐疏夜硬是把她的行李都一股脑塞进去,然后关上房门让她自己收拾。江月白看着一地东西哭笑不得,心中却是又暖又涩。他把最大的一间房让给她了。
江月白的东西是真的不多,就几个小包裹。有些东西她在撤离宁王府的时候就悄悄扔掉了。
她不想留下来太多,怕到时候走不掉。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晚膳是新请的厨娘做的,之前那个已经因为宁王府出事走掉了。
江月白搬过来第一天,好像不怎么能适应的样子,吃了两碗饭。结果程瑶双瞧见了,惊奇地问道:“怎么了,胃口不好?”
她白了程瑶双一眼,“吃你的,话这么多!”
然后又吃了两碗,忧伤地摸着肚皮溜回房了。
程瑶双捧着饭碗硬是跟着挤了进来,“怎么了,说说呗。”
江月白嫌弃地看着她,然后把窗户打开,“一股饭菜味儿,你别在我这吃。”
程瑶双不以为意。江月白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一面嫌弃一面给她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别不小心给吃噎着了。
江月白发现这个女人跟她在一起久了,是真的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眼下毫无形象可言地岔开腿翘在椅子上,就那张脸还能看,要是给她那大把追求者看到了这副形象,那场面,啧啧啧。
程瑶双边吃边说:“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展现我的豪放的。”
是的,有谁能想到呢,被诸多痴心男人奉为女神的她,私底下说脏口比那些地痞还流畅还精彩呢!
江月白却是突然想起了唐稚,那个少年的眼神。于是她也抽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问你,老实回答。”
程瑶双眼皮都没翻,“审犯人呢?真当你是你家王爷了。”
江月白说:“你觉着唐稚怎么样?”
程瑶双嚼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挺好的呀,怎么了。”
江月白拍了她一下,“认真点!”
于是她真的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继续啃鸡腿,“就是皮了点。爱管我喝酒,明明是小鬼还装大人。”
那样一个别人眼中温文谦和阳光绅士的小少年,到她这里就成了多管闲事的小无赖了。江月白扶额,她还真是有够可以的。
但程瑶双这人比江月白鬼精多了,又怎会感觉不出来?
或是她不愿意罢了。
江月白怔怔地望着程瑶双出神。她是自己的朋友,唐稚也算是她的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两面都不好受。
但唐稚那个孩子的性子,或是同唐疏夜差不多,执拗起来谁都劝不住。
更何况,他幼时就同她们玩在一起,要他轻易地放弃,想也不可能。
只是,如果他不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话,将来,是注定要受伤的。
毕竟程瑶双看上去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想也知道她不会喜欢唐稚这一款。不过江月白也十分好奇,程瑶双这样的情场老手会喜欢什么类型呢?毕竟她看起来可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程瑶双被她看得有些发毛,饭都吃不香了,“几个意思?”
江月白凑到她身边,一本正经,“我在想,像你这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绝色美人,会喜欢哪样的男人。”
程瑶双埋头扒饭,并没有因为江月白的彩虹式吹捧而感到受用,“八婆。”
江月白不依不饶地要她说,“恼羞成怒,一定有问题。”
本来程瑶双是跟进来看江月白热闹的,这下热闹没看成反被揪住一通八卦,她快速把碗中最后几粒米吞下,然后扭着腰赶紧出去了。
江月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身形妖娆遁走了,心里默默为唐稚祈祷,希望他不要陷得太深才好。
江月白认床,所以当晚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到半夜,第二天又是早早醒的。
她习惯性地要向左翻身下床,一脚踢到了墙壁痛得大叫,终于清醒。原来这里已不是她睡了五年的房间,而是另一处对她而言还很是陌生的地方,床的方向都是相反的。
罢了罢了,慢慢适应,江月白被折腾得没了脾气,掉了个头翻身下床洗漱。
早上她跟唐疏夜两个在前厅用的早茶,顺便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月白计划着过两日去贤王府上,打算看看那里的书有没有她需要的。之后,应该是要与贤王妃一起去看看太子的伤势,她一个人还是不怎么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