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你是谁?”
“忘川水,奈何桥,吾乃幽冥之主,尔等口中孟婆也。”
“幽冥……”
“生魂不可辨,你又是谁?”
“我是谁?”
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悉皆一人背影,言语冰冷。
“何谓可何谓不可?”
“你没有选择。”
“记着。”
“必须做到。”
“你需明白。”
“吟光。”
眉心剧痛难当,他闭上眼,抱头蹲下,语焉不详的词句转瞬间消融,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再次睁眼,日光倾泻,他微微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睡颜,眉如远山,面若桃花。
“居然醒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往上看,同样一张脸,只是轮廓稍稍深一些,眼角上挑,眸色如墨,显得妩媚多情。
“真的醒了。”
收回视线,眼前人浅茶色的眼眸空洞而疏离,却在笑起来的一瞬间流光溢彩,如幻境之虹。
是谁?
云由挪动过来,拉起他的手号了号脉,“真是乱成一团,不过,暂时好像死不了。”
云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不到你的药意外有些用处。”
“怎么叫意外,我本来就是不世出的医药天才。”
“你们是谁?”
云由瞥了瞥出声的男子,“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谁。”
“啊?你不知道你是谁那谁知道你是谁?”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谁知道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你是谁?”
云婴皱了皱眉头,打断二人,“我叫云婴,他叫云由,这里是云梦,你刚刚被一个灵力很强的魔族挟持,路过这里,被我拦了下来。你不记得了?”
男子一脸茫然,眼光闪动,显得年幼而无辜。
“名字?”
男子摇摇头。
云婴沉吟片刻,道:“青泽好不好?”
云由:“什么?”
云婴:“青泽啊,青天白日救于大泽。”
云由:“所以?”
云婴:“总得有个称呼吧。”
“好。”
云由:“就这么决定了?你不再想想?一会儿想起自己叫什么了岂不尴尬。”
“没事儿,就叫我青泽吧。”
男子淡淡一笑,眉眼弯弯,如弦月临水,温柔而清冷。
“风崖上神。”
“伤得如何?”
“无碍。未能完成任务,请上神责罚。”
“你敌不过山影是自然,只是,他为何要插手?他没理由站在垠野那一边。”
“不知,看起来只是路过,倒像一时兴起。”
“人呢?”
“被他带走了。”
“记着,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天界的事情,容不得魔族插手,若有必要,以对付魔族为先。”
“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护法那边……”
“你不能暴露,伤得也不轻,暂时修养着吧。垠野的行踪不是我能探查的,但他大概很快就会发现,让他去要人比较合适。”
“是。”
“天劫临近,我们没有多少机会了,知道么?”
“明白。”
风崖注视着九重天宫的最高处,神色忽明忽暗,帝宫空置已久,上任天帝玄明寂灭将满千年,垠野受其托付,以大护法之名掌控天界,以待新帝。
垠野,你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几章铺陈背景可能不是那么有意思,要看下去啊……
☆、活着
沿孟婆祠后院的小道行至尽头,从无路处侧身拐过石壁,方知别有洞天。山洞中光线昏暗,有暗河流动,长桥卧波,延伸向洞穴深处,桥头两盏硕大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光。青泽微微蹙起眉头,总觉得此景似曾相识。
“这里是祠堂的一部分,仿建了幽冥景象,是祭祀之所,平常不会有人来。眼下情况不明,我不能贸然带你回村,只能委屈你在此小住了,阿由会带铺盖过来的。”
青泽点点头,自言自语般问道:“幽冥便是此景么?”
“不知道,大概差不了太多,总归不会是天朗气清的好地方吧。村志里说忘川之上遍开彼岸花,无根之花,火红一片,倒想一见。”
漆黑的河面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红光,很快连成一片,摇曳生姿,极尽妖冶,倒映水中,虚实相接,似真似幻,恍若人间无有的幽冥之花。云婴缓缓眨了眨眼,低下身子凑近河面,却是一簇簇火光在跳动,她转头看了看默默掐着灵诀的青泽,对方在火光映照里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披散的头发微微浮动,周身散发着非人的气息。
胸口气血上涌,口腔里血腥味渐浓,青泽声色不动地吞下一口温热的血,对上云婴的视线,微微一笑,柔声道:“何必看清。”
云婴垂下眼眸,静静看向河面,空气里有淡淡的甜腻味道,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耳畔流水淅沥,如扣心扉。
云由带着食物和铺盖进来的时候,青泽已经闭眼躺下了,气息微弱,云婴神色平静地坐在一边。
“怎么了?”
“又昏过去了。”
河面上还有尚未熄灭的火光,两人对视片刻,彼此了然,一时无话。
许久,云由才叹息道:“如此任性,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啊。”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有意无意中,似乎是乐于一死。”
“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不记得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吧。”
云由递给云婴一个馒头,自己也盘腿坐下来,又掏出两粒药丸给青泽塞了下去,“管他想不想死,反正我不想挖坑,不明不白地放弃生命有什么意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还是活着吧。”
“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我知道,我守着他。”
“有时间我就来替你。”
“你哪有‘有时间’的时候,没时间也得来看我,不然我便不管他了。我留在这里,你吃饭怎么办?”
“我可以自己……”
“还是算了,去师姐家吃吧。记得每天早中晚都要来见我哦。”
“不可能。”
云婴下山去了。
云由百无聊奈的视线在洞中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青泽脸上,嗯,这张脸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可挑剔,完美得过于不真实,是人世间应该存在的东西么?包括正在缓缓张开的眼睛,澄澈如碧海蓝天,睫毛很长,并不十分卷曲,即使完全睁开眼,依旧会投下一片阴影,平添一抹朦胧而迷幻的神采。
青泽微微撇开目光,“为何这样看我?”
“自然是好看,竟然不是个姑娘,可惜,可惜。”
青泽淡淡一笑,“若是姑娘难不成要我以身相许?”
云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青泽:“那,是因为我好看才救得我么?”
依旧是斩钉截铁般肯定的神色。
青泽:“我是应该谢谢自己救了自己么?”
云由:“是啊,万事求人不如求己,何况生死。不过,你还是要做牛做马报答我和阿婴的哦。”
青泽恍若一脸认真地看着云由,“这么说来,我其实可以对云婴姑娘以身相许的。”
云由冷冷瞪了青泽一眼,“想都别想,恩将仇报么?”
青泽低眸笑了笑,“我知道了。不过云婴姑娘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云由双手枕于脑后躺了下来,“回村里了。云梦是除妖师之村,多受妖魔憎恨,时常来扰,阿婴不像我,我是个闲人,她作为云梦的最强战力,有护卫村子的责任,尤其是当下,大部分战力都出任务去了,大家见不到她会不安心的。”
“很辛苦吧。”
“当然,别看阿婴这样,才十六岁哦,每天除了修炼便是巡视、战斗,还要抚慰妇孺、教导小辈,完全没有停下的时候,水系属性,却不会游泳,因为根本没时间学,不会做饭,不会游戏,不会撒娇,也不会不开心。”
“不过,起码有你啊。”
“嗯?我啊,只不过能陪她说说话而已,派不上用场哦,虽然是一胎双生,但只有长得像而已。”
“那也不错。”
“哈?”
青泽没有答话,轻轻闭上了眼睛,“不介意的话,我睡一会儿。”
刚一进村,便看到云天守在村口,一脸焦急的模样,见了云婴,瞬间松了口气,快步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