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泽说:“不疼了。”伤口早就好透了,自从手术以后这几个月,他只跟餐饮管理部门的领导少量喝了一次白酒,胃难得的安生了一阵子。被鬼怪锯肚子腰斩的梦也没怎么再出现。偶尔几次梦到自己光着身子在人群里走,人群背对着他,有时会有人回头看见他,这个人不是他姐就是于兰兰。这样的噩梦比腰斩还可怖。
喝完汤,赖川看着他说:“好几个月了,”然后上前把他嘴角的汤汁舔掉。他定定地坐着,任由赖川拥抱他,亲吻他。说:“去床上吧。”
“就在这里。”
赖川活动完,非要搂着洗过澡的室友去床上睡个回笼觉。
陆安泽把他撇开,自己穿好衣服说:“中午我姐喊我去她那,还不知道什么事。你自己在家睡吧。”
赖川说:“你不睡我一人暖被窝有什么劲?你去吧,我也不是没事干的人。”
他今天确实没什么事干,本来以为能把室友拖到被窝里好好聊聊,所以没给自己安排活动。
室友说:“好,我就怕你闲着。”说完出门去了。
陆安放一般很少找她弟,她觉得她弟弟管着那么多事,工作那么忙,她不该打扰。但是这件事她不得不麻烦她弟了。 她和郭友平要离婚了。
陆安泽坐在客厅椅子上听姐姐夫妻两个跟他说情况。
陆安放婆婆和奶奶坐在沙发上旁听。平平上学去了不在家。
陆安泽问:“谁提得离婚?”他知道肯定不会是他姐。
郭友平不说话,陆安放低着头说:“他提的。”
陆安泽问:“为什么要离婚?”他心里倒是不反对他姐离婚,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姐姐、奶奶和平平在市里过得很舒服。
郭友平把眼睛半吊着说:“我也不是想离,没办法。安放现在又不能生孩子,我们家没个人继承香火不行,厂里同事看不起不说,老家这几年都不敢回去。”
他上个月在厂里搭上一个年轻女工,那女工明知他有老婆还是眉眼勾搭不停。看小女工虽说没有陆安放秀丽,但照他妈说法,姑娘宽臀大胸脯,一看就是能下崽的,所以便动了离婚的心思。
母子两人在家合计了,劝媳妇放手,给他家一条活路。
陆安放本来自愧没有生下男丁,郭友平一说她就答应了离婚,心想自己带着平平也不是过不下去。没想到,郭友平居然死活不放平平,非要跟她夺抚养权。她才打电话叫陆安泽过来说理。
郭友平说:“现在,安放也同意离婚了。就是平平问题怎么解决。平平铁定归我。法律按判也是判给我,我工作比她好,父母还年轻能照顾。”
陆安放说:“你又没带过,平时都不拿正眼瞧她,为什么到这时候又舍不得了?”
郭友平说:“我女儿我当然舍不得。”
陆安放求着他说:“我求你了郭友平,你以后肯定要找人给你生儿子,平平哪里还有好日子过?我这辈子就平平一个,她就是我的命,你让给我带走。”
郭友平说:“我还是那话,平平让给你可以,我俩这房子归我。”
陆安放说:“不是说好房子给你一半,你全拿走我跟平平以后靠什么?”
郭友平说:“你弟现在开着大奔穿着名牌,你们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
陆安泽听到这里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郭友平想要的是房子,拿平平做要挟呢。问他姐:“谁答应的把房子分一半给郭友平的。”
陆安放说:“我查了,法律上说产证上有他名字,离婚该他一半。”
陆安泽说:“姐你真大方,是不是我挣钱容易,你这么随便送人。” 他一分钱都不想给郭友平。
陆安放知道这件事对不起她弟,可她觉得自己更对不起郭友平一家,所以同意把房子留一半给郭友平。以后再当牛做马补偿她弟吧。
她低着头说:“姐对不起你,姐以后当牛做马补偿你。我欠郭友平家的,不还他我心里是个坎。”
陆安泽问:“你欠他什么?”
郭友平他妈在旁边听说到这,赶忙喊:“夫妻俩的事找外人来参合什么?没这么个说法!被窝里的事关上门讲。哪还有找弟弟来说理的。”
陆安泽对郭友平说:“现在就是要房子是吧?”
郭友平有点儿怕这个小叔子,半耷着脑袋,两手搓一块夹在大腿中间不说话。
“房子给你,平平就给我姐?”陆安泽又问。
郭友平说:“就是这话。”
“好,”陆安泽站起来,跟陆安放说:“姐,你把东西收收我们走吧,平平三点半放学我们接着去我那。周一去签字离婚。”正好明天是周六。
陆安放看着郭友平,这人还是夹着两只手坐在那没有反应。这就是她想托付终身的那个男人嘛?陆安放哭了,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啜泣,她弟站在她旁边默默地给她顺背。陆奶奶也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等都冷静下来,陆家三人打包收拾好东西,
接了平平,陆安泽带着三个女人到宾馆,准备落脚。陆安放拦着他弟开房说:“这不是一天两天,哪能在这里烧钱?去你那把东西落下,先凑合凑合。”
陆安泽想到他室友这时还不知道在家里做什么,跟他姐说:“今天先住这儿,明天就租个房子住。我那边这两天有个朋友来,不方便。”
陆安放只好听话,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这弟弟长大了,成了家里的支柱。
晚上,陆奶奶和平平照例睡得早。陆安泽带姐姐去江边吹风。
陆安放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来江边,她从十九岁出来厂里上班,便一直被困在厂区,市区也只到过几次,都是弟弟带她出来的。
她从小纯良安住,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从来没动过心思,只想着和自己男人好好过一辈子,把平平照顾大。
没想到却落得如此下场。
“怪我自己,”陆安放坐在宽宽的副驾驶位,空间里晕染着淡淡薄荷和橘子花的清香。
她说:“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拖垮了他们家。”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着。
陆安泽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姐,说:“是他们对不住你。”
陆安放用力地擦拭,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不容易把眼泪止住,用带着洗不掉的褐色颜料的手指,把一张干净的纸巾撕成一小条一小条。过了一会她说:“小弟,我现在跟你说倒也没什么了,房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尽力补偿,但是我欠他们家的真的太多了。”
把手里的纸条编成网,一边跟她弟弟说:“郭友平从小可怜,在他舅舅家里寄住是个留守儿童。他四岁,父母就出来务工。在这厂里干了十几年。”
陆安泽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姐姐,听他姐姐慢慢说着:“我们没什么本事的,挣钱太难了。他父母在厂里做了一辈子活,到我跟郭友平结婚以后,加上我俩的工资,家里统共存了四十多万,本来打算等我生完宝宝就买房子的。这事我第一次跟你说,你别怪姐。。。”
陆安放看着她弟弟,她最宝贝的弟弟。停了一会又说:“哎,都怪我身体不好,怀孕到三十周发了肝病,平平早产了两个月。”
陆安放又开始落泪,一边哽着声音说:“为了保平平和我,他们家把所有钱。。都花了,他爸妈一辈子血汗钱。。都没了。是怪我,才让一家人没有房子住。我是到平平出院的时候。。才敢跟你和奶奶报平安的。”
陆安泽静静看着他姐姐,明白了,原来姐姐生平平的时候,她丈夫是有钱的,只不过舍不得花在婴儿身上,所以打电话给他这个当时还不到十七岁的弟弟要钱。
他姐一直知道救平平花了多少钱,一直不知道这钱其实是怎么来的。以为自己花掉了郭友平一家二十年的积蓄。
陆安泽向前倾着身子,伸手用拇指把他姐姐的眼泪揩掉。多傻呀,他的姐姐。
难怪总想着要把房子给郭友平,因为她觉得自己欠郭友平一家实在太多太多了。
第25章
把姐姐送回宾馆,陆安泽又开车在市区跑了一个小时,一边思考他姐的事,一边找寻适合做快餐店的门面。
“同喜猪”接受度高,管理标准化,只要找到适合的空间就可以不断再复制。他设立奖金鼓励所有员工推荐,自己没事儿也会四处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