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老辅国公手握兵权,且在军中与朝中威望都极高。
萧氏一族树大根深,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连根拔起的。
除非萧家人做了什么罪大恶极,重逆无道的事。
于是,皇帝便想了个法子——毒害皇后,再将此罪名嫁祸给萧贵妃。
污蔑萧贵妃野心勃勃,为入住中宫,登上后位,与其父合谋,丧心病狂的毒杀了皇后。
只要能除掉辅国公,除掉萧氏一族这个心头大患,稳固皇权,就算牺牲结发妻子的性命,当今天子也在所不惜。
难道这个传言是真的?
楚恬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昭怀太子妃。
第377章
见昭怀太子妃神情郑重且严肃, 很显然,她方才的话并非信口胡言。
楚恬的脸色又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
父皇与先皇后结发情深,恩爱非常,这是宫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
即便是当年尚且年幼的他, 也能看得出来,父皇待先皇后与其他嫔妃有多么的不同。
他知道先皇后对父皇很重要,父皇爱先后。
楚恬真的很难相信, 他父皇会为了除掉辅国公,而选择牺牲先皇后的性命。
他也不愿相信,他父皇会动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去陷害一个忠臣。
或者说, 至少当时并无谋反之心的臣子。
在楚恬眼中, 他父皇一直都是个极为出色的帝王。
正直宽仁,勤政爱民。
他的父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怎么可能……
云栖原本是没想到这层的,她是在瞧见楚恬的反应以后才心头微动, 猛然想到, 既然萧贵妃是冤枉的,那么策划这场冤案的真凶,会不会就是……
这个猜想令云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连她都是如此, 她家殿下又如何能若无其事,冷静自若的接受呢?
兴许他们两个都猜错了呢?
事情或许并非他们猜测的那样。
于是, 云栖抱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侥幸心理, 望向昭怀太子妃, 问:“敢问殿下, 您可知毒害先皇后的真凶是谁?”
得此一问,昭怀太子妃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回答。
她微微摇了摇头,便起身向亭外走去。
云栖见状,也慌忙起身要追,“殿下!”
“云栖啊,代本宫对太子说声对不住。”话毕,她回头深深看了云栖一眼,便掀开纱帐走出了亭子。
云栖正要追出去,却忽然被坐在一旁的楚恬拉住,“云儿,别追。”
不,她要追,她要把昭怀太子妃追回来,问清楚当年究竟是谁对先皇后痛下毒手。
瞧昭怀太子妃方才的神情,分明是知道真凶是谁的。
她还要问昭怀太子妃,究竟为何要她代自己向太子道声“对不住”。
是为自己早就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却一直苦苦相瞒。
还是为自己将这个本该烂在肚子里的真相,如实告诉了太子,而感到于心不忍,良心不安。
云栖试着挣开楚恬的手,楚恬却紧紧抓着她不肯松开。
云栖回头,对上楚恬满溢着痛色的双眼,心头一紧,这才猛然意识到,若他们的猜测是真,那么此刻她家殿下该是何种心情。
恐怕不比太子得知当年之事的真相时好多少。
从小到大,一直在心里敬爱着崇拜着的父皇,竟然仅仅因为猜忌,就用卑鄙又残忍至极的手段,陷害忠良,毒|杀结发妻子,并且还由此株连了萧氏一族一千八百多个族人。
这一切都非明君所为,这简直就非人所为!
她的殿下心里该多难过。
心中的那片天恐怕都已经崩塌了。
不怕不怕,殿下不怕,就算天塌了还有我为您撑着。
殿下,您还有我。
“阿恬……”
“云儿,抱抱我。”
“抱抱我”三个字楚恬说的轻之又轻,却仿佛耗尽了楚恬全身的力气。
云栖瞬间红了眼,她刚要俯身将坐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的人抱住,却先被抱紧了。
楚恬紧紧揽住云栖的腰,将脑袋靠在云栖怀里。
云栖任由楚恬这么抱着,脑中飞快地思考,此刻她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的殿下心里好受些。
几番思量之后,好像除了站在这里,静静与她的殿下相拥,别无他法。
楚恬就这样沉默着抱了云栖很久,才缓缓松开。
他起身,握住云栖的手,“云儿,咱们走吧。”
云栖迟疑,“有些话还没问清楚,咱们再去找昭怀太子妃殿下问一问吧。”
楚恬摇头,“大伯母不会再说什么了。”
是啊,若是肯说,之前就不会走的那么决绝,头也不回。云栖心道。
想来,昭怀太子妃肯向他们透露,当年萧贵妃毒害先皇后一案,是一桩彻头彻尾的冤案,已经不容易了。
他们没资格得寸进尺,逼昭怀太子妃透露更多。
或许,昭怀太子妃也不知道更多了。
云栖回握住楚恬的手,“好,咱们走。”
……
云栖和楚恬二人一路回到他们暂住的小院。
自二人被请去永宁轩,心里就一直不是很踏实的进喜,正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巴巴的等两人回来。
见六殿下和云姑娘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进喜松了口气,赶忙迎上前。
瞧二位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六殿下的脸色,叫月光一照,惨白惨白的,进喜便什么也没敢多问。
只道明日还要早起,请殿下和云姑娘早些安置。
按照行程,一行三人明日就要启程回宫了。
尽管没能从昭怀太子妃那里,问出当年之事的更多细节,但也不算无功而返。
至少他们弄清楚了太子究竟为何与皇帝起了那样激烈的争执。
又为何会那么悲痛消沉。
可得悉了其中缘由的他们又能做什么?
又能做什么呢?
与昨日一般,云栖和楚恬依然是同塌而眠。
云栖知楚恬心里难过,难过到她使出浑身解数,恐怕也无法将人哄高兴。
那么至少让她将人哄睡吧。
毕竟,明日还要赶一整天的路,若今夜不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明日必定会很累很难熬。
于是,心里也是郁郁难安的云栖,强打起精神,给楚恬讲了几个睡前故事。
又唱了楚恬昨日夸好听的小星星。
却没成想,竟与昨日一般,想哄人睡觉的没能把人哄睡,自己却又不争气的先睡着了。
夜半时分,云栖从噩梦中惊醒。
云栖是被生生吓醒,哭醒的。
梦中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目之所及之处,都是血与尸骸。
在堆积如山的尸骨中央,一个少年掩面啜泣。
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的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殿下!那是她的殿下!
云栖强忍着心中恐惧,翻过尸山骨海,来到那少年身边。
她说不怕,殿下不怕。
血衣少年缓缓移开覆在脸上的手。
不是六殿下?是四殿下!
四殿下流着血泪,满眼痛苦地望着她,哭的撕心裂肺……
从噩梦中惊醒的云栖,发怔了许久才渐渐缓过神来,也才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凉。
她哭了?
云栖使袖子胡乱抹了把泪,扭头去看身旁的楚恬是否无梦好眠,却发现身旁空了。
殿下!她的殿下不见了!
云栖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慌忙掀开被子爬起身来,匆匆下地,来不及穿上鞋子就飞奔出去。
在望见坐在院中那棵树上,孤单又寂寥的熟悉身影以后,云栖才猛地松了口气。
听见动静的楚恬循声望过来,见是云栖从屋里出来了,立马打树上下来。
云栖见了,连忙迎上前,却不小心被地上的小石子硌疼了脚。
见云栖打着赤脚就出来了,楚恬立刻将人打横抱起,焦急问道:“可有割伤?”
云栖摇头,“殿下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楚恬不肯,一路将人抱进屋,抱到软榻前轻轻放下。
在细细检查过,确定云栖的双脚的确没被石子割伤,楚恬取来巾帕,将云栖脚底踩的灰尘擦净,之后便在云栖身旁坐下,将这双冰凉的脚小心的焐进怀里。
“石板地冰凉冰凉的,云儿不穿鞋袜就跑出去,冻坏了可怎么好。”
“醒来见殿下不在,我心里急,就……”云栖垂着眼,有些心有余悸,也有些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