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可怜兮兮地向卢氏求救,“祖母,我说错话了。”
卢氏心疼不已,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明姐儿没有说错,一个字都没有错。”
“真的吗?”
“真的,我的明姐儿是伴着佛祖长大的,自然不知道这世间并不是人人都会遵守礼法。罔顾人伦,不顾道法的人常有,以后你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卢氏的话轻描淡写,却似一记重锤重重敲打在楚夜舟的心头。他活了近四十年,还从未有一天像今天一样受尽屈辱深感羞耻。
这一切,都因为他是庶出。
不,并不是因为他是庶出,而是因为二弟被找回来了。二弟之所以被找回来,与君家不无关系。所有的事情究根结底,全都是君家做事不干净,否则哪有今天的事。
他的目光更是冰冷,冻死人一般地看向君涴涴。
“母亲,涴涴身子还虚。方才大夫说是要静养着,劳母亲关心亲自来看她。眼下她看去上并无大碍,儿子送母亲回去。”
卢氏点头,叮嘱几句要照顾好君氏之类的话,这才由明语扶着出了留青院。
楚夜舟送走嫡母后,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他和湘湘是不是会成为夫妻?嫡母喜欢湘湘,有他们夫妻承欢膝下,嫡母是不是就会渐渐忘记二弟,绝了找二弟的心?
不出意外,父亲百年之后,他理所当然地继承国公之处。到那时候,湘湘和嫡母婆媳关系融洽,他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回到府中,必然都是事事顺心的。
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那些事情清晰起来,像是真的会发生一样。
“娘!您别吓我!”
楚晴柔尖利的叫声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他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方才的想法为何如此真实,真实到他以为他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
他抬起脚,木然地迈进屋子。
楚晴柔正扑在床边哭,君涴涴惨白着一张脸,看上去有些不好。
如果是往常,楚夜舟一定会心疼半分不会怀疑。可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她在装。他忘不了她之前狰狞的狠厉模样,忘不了她说的那些话。
“爹,娘刚才差点又晕过去了。”
“是吗?大夫不是说静养就好,怎么又晕了?”
楚晴柔不敢相信这样冷冰冰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几时对娘这么冷淡过?难道他真听了野种的话,怀疑起什么?
都怪那个野种。
都是她!
要是没有她,自己怎么会成为二姑娘,爹和娘又怎么会起间隙。
“爹,娘是你的妻子,这些年对你对我们这个家劳心劳力,您可千万不能听了别人的挑拨,怀疑娘对您的真心。您可别忘了,我们越是不好,他们就会越开心…他们心里盼着我们不好…”
楚夜舟一个激灵,脑子一阵清明。
没错,无论涴涴做过什么,最终都是为了他,眼下他最大的阻碍是新归家的二弟。他们只有夫妇一心,才对抢回原本的一切。
这个时候,他们夫妻不能离心。
“涴涴,你放心,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听。我只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前程。”
君涴涴惨白的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夫君,我就知道你会信我…”
他上前安慰她,她顺势一起一靠,靠进他的怀中。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心里立马冰冷一片。
这笔账,她定然要亲自讨回来。
那个贱种,她不会放过!
明语知道从今天起,君涴涴必视他们祖孙三人为眼中钉。祖母和爹,还有她自己,都将是对方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
所以,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祖母,大伯娘能被鬼上身,她那院子肯定不太干净。您看要不要多派些人守着,万一她再被鬼缠上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来,伤到别人就不好了,要是传了出去更不好。”
卢氏欣慰一笑,摸了一下她的发,“小鬼精灵,果然和你姑姑一样,不愧是她亲自教出来的。你能这样,祖母就放心了。现在你是国公府的大姑娘,祖母让你学着掌家,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明语羞赧一笑,她不怕被祖母看出自己的真实模样。她不是原主,更不想一辈子伪装成不知世事的样子。
后宅之中,也容不下单纯的女子。
她要做的不仅是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祖母,让爹顺顺利利当上国公。
“多谢祖母,那我就看着办了。要是有不妥的地方,祖母可千万要指出来,好让孙女及时改正。”
卢氏又笑了,目光怜爱。
祖孙二人说着话进了幽篁院,楚夜行已处理完铺子的事情回来。他因为身边没有妻妾,便住在前院的天一阁。
母子父女见过礼后,他欲言又止。
卢氏好笑道:“折腾一天,我乏了。我先去歇着,你们父女有话慢慢说。”
楚夜行确实有话对女儿说,且从他纠结的表情看,这事还有点急。明语心里纳闷着,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情让亲爹纠结的。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叮嘱我?”
楚夜行心里难过得很,他刚认了母亲,女儿也才认不久。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宠爱女儿,弥补自己多年未尽的父亲之责,谁知就有人虎视耽耽觊觎他的女儿。
一想到这里,他心情十分沮丧。
“嗯…是,也不是…那个我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武安侯……”
第30章 杀鸡儆猴
明语一拍脑袋, 之前她一面让人去宫外守着祖母, 一面还派人去求助季元欻了。今天事情太多, 她压根忘记这事。
也不知道姓季的等了多久, 会不会又要发疯?
“胡掌柜说你被京兆府带走时,我心里很急。怕等不到祖母回来,便让人去请武安侯出面。不想他果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竟然真的来了, 他现在人呢?”
“走了。”
楚夜行的心情很复杂, 他拿不准女儿对武安侯是什么意思。看女儿的样子落落大方, 脸上并无羞涩之意, 许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女儿无意, 武安侯未必无意。
之前他和几位兄弟送族老们出去,想着铺子里的那一摊子事,还有替自己担心的掌柜伙计们, 便派人向卢氏知会一声,自己带着胡掌柜离开国公府。除了他们两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位家丁。
胡掌柜跟在他的身后,走路都带风, 头昂得老高。
将将出了国公府, 便看到季元欻。
他不认识季元欻, 还是胡掌柜一提醒才上前打招呼。上次的事他是知道的,是因为武安侯从中周旋,梁将军府才松了口。他还知道武安侯是为报忠勇侯的恩情,才会找到女儿接回京中。
对自己施以援手, 也是看在忠勇侯的面子上。
这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他根本来不及和女儿谈论这件事情。以前没见过真人,有些事情还不好说。
如今一见对方这冷面煞神一般的模样,觉得不太好相处。想着对方到底帮过自己,该有的礼数他不能没有。他道过谢,简略提了一下自己如今的身份,那武安侯似乎很是意外。
当他得知是明儿向武安侯求助,武安侯才会过来时,心情有些不太好。身为父亲,他觉得女儿还太小还不应该过早知道男女之事。身为男人,他本能觉得武安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男人。
两人寒暄过后,便各走各路。
心里着急,一办完事情就急急赶过来找女儿。
“那个明儿…武安侯虽说是想报你外祖父的恩情,但他到底是个外男,听说后院连个理事的女人都没有人。如果他有妻子,那还好说些,毕竟是女眷来往。所以你往后没什么事情别麻烦他…免得别人说闲话。”
明语先是一愣,然后不知想到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是天道好轮回,她还记得不久前季元欻厉声喝令自己不要和爹见面,也是怕爹对她有什么想法。谁知一转眼,变成爹耳提面命,让自己不要和季元欻见面,看样子是怕她和季元欻会发生什么感情。
这都是哪跟哪,是不是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他们的脑回路居然出奇一致。爹是亲爹,有些担心尚是情理之中,那姓季是她什么人,为什么管得那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