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桦装出一副很认真去找过宝藏的样子:“教主,那苏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有宝藏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估计是被他给骗了!反正我和弄月去了好几日,沙漠之甍都翻个底儿掉了,连枚铜钱都没捡着!”
“哦?当真?”
“那当然!”荆桦气呼呼地说,“弄月跟属下一向不和,找不到宝藏,他这是拿我当替罪羊呢!教主,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呵呵,做主,”半天月冷笑道,“这消息可是你自己问出来的,如今消息有假,你又临阵脱逃,还想让我给你做主?”
“我……”
“不用点手段,我看你是不会乖乖听话了!”半天月说罢,紧紧捏住荆桦的两腮使其嘴巴张开,另一只手拿了只黑色瓷瓶,将里头的白色粉末往荆桦嘴里猛灌,倒了个干净才松手。
白色粉末带着浓重的腥味,熏得荆桦头晕目眩。不多久,胸口开始闷痛,透不过气,动不了身,冷汗从全身每个毛孔里涌出,很快便如雨下。
“乖乖回到神月教,我保你不死。否则,我不光要你死,还有你那相好的,就连欧阳明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要他们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教主……教主饶命啊……”
云渺宫主将一颗药丸塞入荆桦口中,说:“这是解药,你必须每三天服一次,否则毒性便会发作。”
“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如今你这样貌与女神龙不相上下,我要你迷惑司马长风,挑拨龙魂刀与凤血剑之间的感情。”
“那……解药?”
“解药在弄月公子那里,你需要和弄月化解干戈。”
“教主!可是……”
“没有可是!”半天月厉声说道,“你对神月教不忠,我当然不会让你好过!弄月识大体,你去求他,他会给你解药的。另外,无忧宫主死前曾帮我织了一件千年冰蚕软甲……”
“无忧宫主死了?!”
“不错,无忧曾帮我织过一件冰蚕软甲,如今她死了,软甲也没了下落。我要你找弄月公子求解药,其实是要你借此机会接近弄月,潜入春风得意宫,找到冰蚕软甲交给我。”
“……是。可是,万一……”
“那你就得死。”
“属……属下……遵命……”
夜幕降临,整片天空被黑暗笼罩。荆桦面如死灰地站在国师府后门,呆呆地望着。
易山……你我无缘了!可是,我怎么忍心伤你的情!
或许我本就不该出现,更不该心存侥幸,只因我从未勘破金花娘子的一生是个黑洞,一旦误入歧途便是一黑到死。
也许,真正的金花娘子正是这样一次一次地试图摆脱,才得了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只要神月教还在,半天月还在,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解脱。
只有帮助风燕和弄月灭了神月教,灭了半天月,她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欧阳明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荆桦扯下一块衣襟,咬破手指颤抖着写道:“情缘已了,再见为敌。――金花娘子。”
写罢,荆桦包了一块小石子,将告别书扔进后院。
再见了,易山……
再见了,欧阳明日……
弄月,我来了。
第54章 不是命运
“公子,金花娘子到了。”
弄月停下手里的琴,手指轻轻压在琴面上,吩咐说:“带她去厅堂喝茶。”
荆桦随星儿至厅堂坐下,星儿将茶奉至荆桦身前。
“娘子请用茶。”星儿毕恭毕敬地说。
“谢谢。”荆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扑鼻,荆桦嘴里却又涩又苦,品不出什么味道。她叹了口气,将茶杯轻放在桌上。
“娘子为何不用?”星儿问。
荆桦摇了摇头。星儿附身而退。
荆桦哪有心思品茶。一天之中,她经历了最浪漫的求婚,又经历了最伤感的离别。她就这样突然知了天命,而这天命,她心中一万个不想承认。
上官燕与半天月有仇,司马长风与半天月有仇,弄月与半天月也有仇,而她荆桦与半天月有毛关系?她不过是因着金花娘子的身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牵连而已。
她曾想活成金花娘子,爱她所爱,恨她所恨,然而她与金花娘子,毕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除了同病相怜,对她真的没有多少感情。
可如今,她要真正变成金花娘子,为她的姐妹复仇,为她的自由而战。而她对此,却没有丝毫把握。
“妙音娘子,”弄月摇着扇子翩翩而至,笑着说:“许久不见。”
荆桦起身,抬头望了弄月一眼,点头应道:“嗯。”
弄月打量一番,用扇尖抬起荆桦的下巴,轻佻地说:“如今你这副容貌,真是俏得紧呢!”
荆桦木然地应着:“嗯。”
弄月无趣地挑了挑眉,问道:“娘子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来与你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
“你谋划什么,我就合作什么。”
“哦?”弄月眼波流转,摇了摇扇子说道,“你真想帮我?”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弄月笑着收起折扇,修长的手指朝荆桦的脸颊抚去:“你武功平平,计谋又差,不过这美色么……”
弄月的手指触碰到荆桦脸颊,笑容突然停住了。他眉头一紧,抬起手背贴在荆桦的额头。
“你是伤了还是病了,怎么烧成这样?!”
荆桦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红了眼眶,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流下泪来,身体微微颤抖。
“是不是毒性发作了?”弄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取出一粒药丸递给荆桦,“这是解药,你吃吧。”
荆桦强忍了一路的心理防线终于坍塌,泣不成声地哭起来。
弄月蹙眉,摇头收起解药,说:“今日你且住下,事情从长计议,如何?”
荆桦根本没听见,只站在原地自顾自地崩溃。她哭得眼花缭乱,其实已经连弄月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你……嗨,”弄月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受苦了。”
荆桦越哭越伤心。她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她无从说起。对自己的无能,她更是无从说起。
如果她有武则天的智慧和魄力,或许她就知道该怎么做。可她不是武则天也不是女强人,她想象不出如果换作女王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她毫无头绪,也无从下手。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是被迫逃生还是主动出击,对于现实皆无济于事。她的行动总在“预备……破灭!……预备……破灭!”的死循环里,纵有赛华佗次次相救也无济于事。
她简直就是个废物。
荆桦脚底一软蹲下身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泪仍旧噼里啪啦往下掉,却连哭出声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弄月眼圈红了。他咬了咬嘴唇,哼地一声将荆桦横抱起来,向冰室走去。荆桦的身子随着她自己的心跳声而颤抖,她不知此刻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荆桦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昏死过去。
弄月将荆桦放在冰床上,转身走向冰室深处的饲养屋。
星儿正在小屋里喂养冰蚕和毒虫,见弄月公子来了,行礼说道:“公子。”
“嗯。”弄月径直走到屋子的最角落,捏起那条雪白的肉虫放在手心,转身便走。
“公子!”星儿惊叫道,“这可是最后一只千年冰蚕了,公子请三思啊!”
弄月冷冷地盯着星儿的脸,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星儿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泪汪汪地低下了头。
“滚。”弄月重复道。
星儿垂下眼泪,低头转身离开。
弄月拿出茶盏,将冰蚕放进杯子里,倒入温酒化开,给荆桦服下。荆桦周身冒着寒气,不一会儿,高烧就已褪去大半。
弄月伸手理了理荆桦凌乱的头发,看到荆桦流泪,手指轻轻抚过眼角帮她擦去。
“我知你心中委屈,但事已至此,凡事还应想开一些,莫要太苦了自己。”
弄月说罢,自嘲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没有办法……”
荆桦听到说话声,缓缓睁眼,发现弄月正坐在床边望着她。
“你感觉怎样?”弄月问。
荆桦吃力地坐起身来,呆呆地望着弄月。一个月前,他们在沙漠之甍还能有说有笑地聊天;一个月之内,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她曾在夜晚悄悄思念过他,可如今再次相见,却没有重逢的喜悦,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