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泣不成声，默默点头。紫衣女人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七天，又是夜以继日的临摹。屋子里堆满了杜鹃鸟的画。
自他记事起，这个女人每隔七天都会来一次，每次都发这样一通脾气，每次都画这样一只杜鹃鸟，每次画完之后都说这样的一番话。
他不懂画，只觉得娘亲画的杜鹃鸟很好看。但不得不说，那个女人画的鸟，的确比娘亲画的更好看。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娘亲都哭得这么伤心，而那个女人总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呢？许多年后，娘亲才告诉他答案。
“苏雄，若不是她，娘早就死了，你也不会出生。不要恨她，好不好？”
“苏雄，答应娘，无论金姨如何对你，你都不要还手，好吗？”
“苏雄，这是你爹和你娘欠她的，你若要恨，就恨爹娘吧。”
“苏雄……”
“爹……娘……”苏雄蜷缩在床上，泣不成声。枕头已被泪水濡湿。
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苏雄，苏雄！你没事吧？”
声音惊慌焦灼，宛如十年前的那声呼唤。
“苏雄，醒醒！你睡迷糊了吧！”
头脑有片刻的错乱。苏雄终于回过神来：“金姨？”
“你怎么了？”荆桦伸出右手，在苏雄眼前晃了晃，“做噩梦啦？”
苏雄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没事。”
“我去给你倒杯水哈。”荆桦说。
“不用了，我……”
“哎呀，没事。”
荆桦倒了杯水递给苏雄，苏雄接过杯子，默默地喝着水。
“梦到你爹娘了？”荆桦问。
苏雄点了点头。
“别难过了，不是还有你金姨嘛！”荆桦安慰道。
“金姨，您听过杜鹃鸟的故事吗？”苏雄突然这样问。
“杜鹃鸟的故事？”荆桦摇头，“什么故事？”
“相传，杜鹃鸟会把蛋下到小鸟窝里……”
“哦，这个我知道！”荆桦兴奋地说，“我曾经学到过。杜鹃鸟是巢寄生，从不做窝，也不会哺育后代。所以每到产卵的季节，就会四处找寻鸟窝，看到和自己鸟蛋颜色大小差不多的鸟巢，就趁小鸟不在家时把蛋下在那个巢里，然后把相应数量的鸟蛋叼走，偷梁换柱。这样，小鸟就把小杜鹃一起孵出来了。你说的是这个故事吗？”
苏雄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是……”
荆桦继续说道：“杜鹃鸟的鸟蛋孵化时间很短，往往会比小鸟先出来。小杜鹃破壳之后，会趁鸟妈妈出去寻食的时候，把小鸟的亲生孩子一个一个地推下去，诶，听起来好缺德啊……不过这是杜鹃鸟的本能。失去幼崽之后，出于母性的本能，鸟妈妈会加倍疼爱仅存的幼鸟，所以即使小杜鹃杀了它的孩子，它依然会不离不弃地喂养小杜鹃直至长大。小杜鹃长得很快，有些甚至比喂养它的鸟妈妈大出好几倍，鸟巢装不下它，只好栖息在树枝上，鸟妈妈则站在小杜鹃的头顶上给它喂食。等到小杜鹃羽翼丰满了，就会离开那个鸟巢和辛勤喂养它的义母。”
“哦……原来是这样……”苏雄说。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文人墨客们总说杜鹃可怜，其实，杜鹃鸟就是叫声听起来可怜，又不用做窝又不用养孩子的，我觉得被它盯上的鸟妈妈才可怜呢，自己的孩子全没了不说，好不容易把小杜鹃养大，人家拍拍翅膀就飞走了，最后落得一场空。哎，自然界的法则就是这么无奈，还是当人好。苏雄，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荆桦问道，抬手抚摸苏雄的额头。
苏雄脸色苍白，握着茶杯的手颤抖得厉害。荆桦一碰，苏雄猛然一抖，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啪啦”一声摔得粉碎。
“对不起，我……”苏雄红着眼睛，声音有些发紧。
“别动，”荆桦摸了摸苏雄的额头，“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冻着了啊？”
“我……嗯……我……”
嗯？这孩子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苏雄，你哪儿不舒服么？”荆桦问。
“我……我头疼，我我我先睡了！”苏雄不由分说，抓过被子紧紧地蒙上了脑袋。
“喂，你这样会缺氧的啦，”荆桦拽了拽苏雄的被子，说道，“你睡吧，我去忙会儿别的。”
荆桦将茶杯碎片收拾起来，用作废的宣纸包好，打开房门，问道：“有垃圾箱么？不小心摔碎个杯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声音笑嘻嘻地传来，“摔坏了东西，可是要赔的呦。”
荆桦很是不悦：“弄月公子，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小气？”弄月缓缓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在这儿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让你赔个杯子还算小气么？”
“我又没让你请我来住，”荆桦撇着嘴说，“这样吧，你放我走，吃喝房费外加杯子钱，我全补上行不行？”
“那可不行，”弄月笑道，“教主有令，不许你离开半步。”
原来是半天月的指示！司马兄弟真是够悲催，哥哥弟弟都这么忠心耿耿，认贼作父都不知道。荆桦心中冷笑着。
“弄月公子，你可真是神月教的亲员工啊！”荆桦讽刺道。
弄月声音一扬：“哦？妙音娘子话里有话。”
“我虽然脑子摔坏了，不过总还记得自己与春风得意宫的弄月公子不合。你把我抓来，就不怕我给你添乱，坏你好事？”荆桦问。
“哈哈哈哈！”弄月笑得很是放肆，“那也得看妙音娘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
“怎么，想领教吗？”弄月挑衅地一笑，缓缓走到荆桦身前。
“你……你想干什么？”弄月公子毕竟是用毒高手，而荆桦虽然托金花娘子的福有了一身武功，但凭蛮力肯定是斗不过弄月公子的。所以弄月一靠近，荆桦的底气明显不足起来。
弄月合上折扇，顺手点了荆桦上半身的定身穴，似笑非笑地说：“跟我走一趟。”
低头看见荆桦手中捧着的茶杯碎片，转身吩咐道：“冬儿，把碎片拿去丢掉。”
“请吧，妙音娘子。”弄月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荆桦开始后悔了。
第23章 中国好炮灰
荆桦可怜巴巴地跟在弄月公子身后，心想，他该不会要把我抓去做活体实验吧？
荆桦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弄月公子在她面前调制□□的情景----“金花娘子，别害怕，这是从十种毒花和十种毒虫里面提取出来的精华成分，我也不知道你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你服用之后会基因突变，变成个蜘蛛侠什么的，也可能会爆炸或者七窍流血而死。哎呀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好期待呀，你快试试吧……嘿嘿嘿嘿……给她灌下去！”
“不要啊----”
“梆！”脑门突然被什么敲了一下，荆桦回过神来，只见弄月手中的铁扇又 “梆”地一声狠狠地敲在她脑门上。
“大晚上的，鬼叫什么！”弄月低斥道，“还没睡觉就开始做梦啦？”
“……”荆桦心虚地低下头。还没睡就做梦了，嗯，好像真的是这样……
“到了，”弄月停下脚步，折扇朝门口一指，“请进。”
这是一扇非常坚固的铁门，如今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道厚厚的布帘，可见其严密程度。荆桦猜想，这里面应该是秘密行刑的地方，摆放着各种残酷的刑具。此刻里面一定是人手众多，而且个个都是高手。想到这里，荆桦心里咯噔一下，见弄月公子冷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好一咬牙一跺脚，走了进去。保不准自己命好，能变异成蜘蛛侠，死里逃生也说不定呢。
一进门，便感到阵阵寒冷，黑黢黢的环境更加验证了荆桦心中的不安。弄月公子突然轻推了一下她的后背，问道：“你不往前走，愣在这里做什么？”
荆桦倒吸一口冷气，硬着头皮往里走。厚厚的布帘稍一掀开，就像打开了冰箱门，里面的寒气逼得荆桦直打喷嚏。
意外的是，这里只是一间冰室，除了弄月公子和她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冰室的中央有一张大大的冰床，冰床的正北处还有一张木床，挂着精致的纱帐。
“跟我来。”弄月说。
荆桦跟着弄月穿过正中央的冰室，进入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一进房间便闻到各种新鲜植物混合起来的芳香，房间内有许多圆形的类似培养皿的竹筐，还堆着各种新鲜叶子，想来那香气就是这些叶子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