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走,也走错方向了吧。”弄月摇着扇子说。
荆桦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崩溃:“我迷路了。”
“你要去哪?”
“我要离开这里。”
弄月眉头微蹙:“天色这么晚了,阁下这副模样离去,是嫌春风得意宫招待不周么?”
“我只是想离开这里,离开四方城。”
弄月冷笑道:“教主交给你的任务没办妥,害怕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任务。”
“你以为你这样说,教主就会放过你吗?”
“我懒得理你。”荆桦说罢,转身就走。
“哎,你……”弄月拿扇子指着相反的方向,话还没说出口,荆桦就已软绵绵地倒在了原地。
侍女走上前去,摸了摸荆桦的额头,回禀道:“公子,她发高烧了。刚刚还跌伤了膝盖。”
弄月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赛华佗说道:“这妙音娘子的脾气,当真古怪得很呢。”
欧阳明日也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弄月公子说:“三个月后,赛华佗必再登门拜访。”
弄月公子恭敬一礼:“竭诚欢迎。到时候,我们再共赏明月,享清风,高谈天下人间之事。”
“好。”
“爷,荆姑娘她……?”高易山问。
欧阳明日叹了口气,说:“带走。”
弄月鞠躬:“送赛华佗。”
送走欧阳明日之后,弄月对星儿悄声耳语道:“派几个人,暗中盯着她。”
“是,星儿明白。”
高朋客栈。
“咳……咳咳……阿嚏!!!……咳咳咳……”
欧阳明日无语地望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子。许久,皱着眉头问道:“你就这么讨厌自己的长相?”
荆桦咳得老脸通红,断断续续地回答:“岂止是讨厌,简直对它恨之入骨。”
欧阳明日无奈地摇了摇头。许久,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送你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第13章 一副臭皮囊
荆桦坐在欧阳明日房间的外厅,忐忑不安地把玩着手中的铜镜。
易容术,传说中的易容术……欧阳明日说会送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那将是一张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脸。
荆桦望着铜镜里那张金花娘子的面孔,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金花娘子比她倒霉,在神月教默默无闻,在整部剧中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酱油党。弄月公子说的什么神秘任务,只怕也是坑爹的坑,不然金花娘子本该四十集以后才死的为何第一集没开篇就提前挂掉了呢?
一个身份就已让荆桦如此抓狂了,她实在无法想象金花娘子究竟遭遇了什么。原剧中,金花娘子死前说她不相信世上有好人,可见她的人生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想着想着,荆桦对金花娘子突然生出许多怜悯之心来。
不过,逝者已矣,金花娘子虽然死了,但荆桦还活着。寄居在金花娘子的体内,才让车祸之后的荆桦得以幸存,此番易容之后,她定要离开四方城,找一处没有人认得金花娘子的地方。金花娘子生前没享受过的,荆桦要替她活过,也算报答这副躯体的再造之恩了。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经过去。荆桦想着想着,惴惴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听到轮椅的滚动声,荆桦站起身来。高易山终于推着欧阳明日出来了。欧阳明日面色苍白,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高易山将□□递予荆桦。
“你试一试吧。”欧阳明日说。
荆桦半信半疑地接过高易山手中的人he皮xie面具,望着欧阳明日苍白的脸色,问道:“你还好吧?”
欧阳明日虚弱地张了张嘴:“荆姑娘不必担心,你且试试这面具。易山,教她戴上。”
“是。”
“且慢,”欧阳明日又说,“荆姑娘,在下之前帮你诊脉,发现你体质敏感。故,此面具每次佩戴不得超过五个时辰,摘下之后必须彻底清洁面部且让面部肌肤休息两个时辰以上才可继续佩戴,请务必谨记。”
“好,我记住了。”荆桦答应道。
高易山从荆桦手中拈起面具,像敷面膜一样敷在荆桦的脸上,然后将边缘逐一按实,用手指将多余空气挤出,使人he皮xie面具紧紧地贴在面部肌肤上。弄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高易山终于松了口气,将荆桦带到了铜镜前。
荆桦呆呆地望着镜中的少女。许久,开口说道:“荆桦,好久不见。”
荆桦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它很薄、很软,摸起来很真实。这是她前世的脸,是她久违的脸,是她习惯了二十几年的脸,是她做梦都想变回来的脸。此时此刻,这张脸就贴在她的脸上。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如何?”欧阳明日问。
荆桦红着眼眶转过身来,给赛华佗来了个90度的大鞠躬:“谢谢。”
欧阳明日微微一笑:“荆姑娘不必言谢。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惟有真情不变。还望荆姑娘能够珍惜眼前人,莫被外物表象乱了心。”
“惟有真情不变?”荆桦冷笑,“真情才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欧阳明日眉头微蹙:“所以你更在意美貌是吗?”
荆桦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在意的是做回自己。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过好自己能过的生活。没有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没有真情也可以不用寂寞。”
欧阳明日叹了口气:“荆姑娘,你心比天高,却不懂真心难求。”
这话说得荆桦心里好一阵难过。真心难求,她何尝不觉得真心难求。只是落在她手中的真心往往变得太快,而她付出的真心也从不曾被当作多么难得的东西。她是个很独立的女生,但她也憧憬着有人可以放心地让她依靠。可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旦对方变心,结局未免太伤人。
“等我的膝盖好了,就会离开四方城,找一处陌生的地方开个小画馆,做点小本生意度日。或许,我也会找个好人嫁了,当然前提是那个人值得我依靠。”荆桦瞥了一眼欧阳明日,发现他面色比先前更加疲惫,额头已渗出一层细汗,这才从哀怨自怜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说得太多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荆桦说罢,一瘸一拐地走出欧阳明日的房门。
欧阳明日说,戴这张□□最多不能超过五个时辰。
但悲催的是,还没撑到两个时辰,荆桦的脸就开始发痒了。她连忙揭下面具,用清水洗净面部,然后在梳妆台上铺了一块丝帕,将人he皮xie面具洗净之后摊开晾在丝帕上。
丝帕上躺着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她的脸。荆桦感到一阵好笑。
明明是自己的面容,却成了一件随时可以撕掉的面具。而那张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脸,却成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脸。
自己的脸不是自己的脸,不是自己的脸却成了自己的脸。这是多么别扭的一件事。
火辣辣的刺痒感让她从幻想中蓦然醒来。梳妆台上的这张脸,的确是不属于她的。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张脸不属于她。只有那张又丑又臭一堆皱纹的老脸,才不会让她皮肤过敏。
算了,接受现实吧。佛曰:万般皆空,身体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如今,没有人比荆桦更能体会那种感受。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原本只是一片虚幻,如今她却真真实实地生活在这里。她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不是她的身体,她不是她的身份,她不是她现今所是的一切。
只有那个灵魂,才是她真正的本质。从前世到今生,无论外在如何改变,那个本有的她,一直未变。
荆桦摸了摸丝帕上的面具,已经晾干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将面具叠好,收进行囊。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是的,她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四方城,重新开始。
荆桦将她在春风得意宫穿过的两身衣服和金花娘子的那身衣服,与前几天在集市买的小饰品,以及之前剩下的九两碎银子一同装进包袱。收拾好行囊之后,就去找欧阳明日和高易山告别了。
荆桦没精打采地来到欧阳明日的房门外,见门开着,也没看路就低着头往里走。谁知突然迎面撞上来一个人,撞得荆桦险些摔倒。
上官燕?!
“金花娘子?”上官燕一眼认出荆桦,“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