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瑛(21)

意翩冲出包围的那刻,两人对望了一眼,神色凝重。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阿春微笑着像是阳光重新洒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阿春便杀红了眼,死死得拖住每一个敌人,不给他们机会去追公主。

意翩在大雨中奔跑着,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混着泪水流下。她只是向前跑着,不断跑着,不敢停下,她不能辜负了阿春最后的牺牲。

倏然,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意翩转身便把剑送上那人的脖颈,只是在即将划破喉咙的那一霎那,硬生生停了下来。

“长····长瑛?”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意翩颤声道。

看着她深浅不一的伤痕和被血染红的白衣,长瑛忽然揽过她的肩,紧紧地抱住了她。

“意翩,我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的一刻,长瑛知道有些东西他必须舍弃了,然后便全心全意地护着她。

第19章 身世

牢房里,两人隔墙而坐。

“长瑛。”意翩穿着白色囚服双手抱膝。

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来,“嗯。”

“那天我回马车的时候,紫玉不见了····还有阿春,他为了让我逃走,一个人对付····”意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公主,”长瑛打断她,柔声道:“放心,没事的,没事的。”

“如今我们被关在牢中,什么都做不了,宰相必会乘人之危将我们置于死地。”意翩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幽幽道:“长瑛,你怕吗?”

长瑛抬眸望了眼牢窗,淡淡的月光洒了进来,他开口道:“长瑛不怕。”

这句话朴素却温热了意翩的心头,她微笑道:“长瑛,我们不会有事的。”

牢房里一片寂静,墙角的虫子发出吱吱的叫声,渐渐长瑛听到紧促的呼吸声传来。

“公主,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越发短促的呼吸声,长瑛又急道:“公主,公主?”

意翩紧闭着双眼,脸色发白,颤声道:“那夜,我也是被关在牢中,行刑场的惨叫声一整夜未有停歇。母妃被诬告与侍卫有染,先皇大怒将两人都株连九族了,老人和孩子也不能幸免。那空气中传来的浓烈的血腥味,我至今还记得····”

“公主····”长瑛紧皱了眉,这一字一句像是有榔头敲打在他心上。

“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只有我一人活着····”泪水悄无声息的流淌,意翩就连哭泣也是寂静的,压抑的。

“公主,”仿佛能看到公主般,长瑛的眼神异常的坚毅,“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长瑛会一直陪着你。”

那日,两人一到皇城,便有官兵奉着圣旨将他们押入牢中,理由是长公主办事不力,玩忽职守,使一半的灾粮白白损失。

这道圣旨的确是皇上受百官的压力所下的,但葛相却不知道皇上将计就计,借此让葛相放松警惕,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傍晚,一个身着绿袍官服的男子只身前来觐见皇帝。章图得知他是来救长公主的,便帮他通报了。

男子进去之后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才从紫菱殿出来,章图随即就被传唤了进去。

“皇上,刚才那人····”章图佝偻着发出疑问。

皇帝凝视着奏折,眉头紧锁,“大理寺的一个小官,说是受过长公主之恩,带着搜集的宰相的罪证来还人情了,而且可以还皇姐一个清白。”

“这些罪证加上皇上和公主搜集的,可有把握将葛党一举推翻?”

皇上摇摇头,“要做最坏的打算。萧衍那边可布置好了?”

章图拱手道:“皇上放心,萧将军的人马已经秘密守在宫外和葛相府了,禁卫军也悄悄换下了不少。”

皇上颔首,又道:“牢中的侍卫也换了,一定要保护皇姐周全。”

“属下明白。”

皇上眉眼尽是倦色,摆了摆手。章图会意,点了皇上最喜欢的香,轻放下帘子,小步退了下去。

早晨,葛练比平时醒得早了一个时辰,想着也睡不着了,便下了榻。大夫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要起了吗?”

葛练帮她把被子盖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捋顺她的头发,“没事,你继续睡。”

葛练轻声打开房门又轻轻阖上,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胡思乱想着。对于大夫人,他的确是没有感情的,可今天他突然觉着大夫人陪伴他近二十年,始终如一,他终究还是亏欠了她吧。

可是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他至始至终只爱过一人,只是那个人身处牢笼,与他隔墙相望。

葛练抬头望了望天,乌云笼罩,似有大雨将至。对于今日的早朝,葛相总有股不安的感觉。

多少年了呢?从祖辈算起,葛氏效忠皇室大概有五六十年了吧。为皇室所做的贡献,朝中无人能及,可如今却被皇上打压,被官员疏离,被百姓诟病。

一路走来,葛相的手上不可能没有沾过污秽、染过血腥,可是身在高位,他不得不这样做。多少人觊觎他的位置,多少人想看他的好戏,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为了自保,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有时候他必须做一些选择。

只是他还是有那么点失望,对于皇室,即使他知道这是每个权势滔天的大臣必有得结局。他的确有野心,但他是效忠皇室的。祖父教育他的话似还萦绕在耳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想福泽百姓,手中必须要有权力,而权力又是把双刃剑,可带来至大的利益,也会带来致命的祸端。

东边天际露出了鱼肚般的白,葛练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府邸大门上了马车,向皇宫缓缓驶去。

“玉儿····”太后的声音有些虚弱。

一个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婢女款款走到桌边,“太后,玉儿在。”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窗户是关着的,可太后还是向窗那边看去,好似能看到窗外的景象。

“是的,太后。”

太后忧心道:“他的腿,又该疼了吧····”

“太后,玉儿已经悄悄派人将太后做的香囊送了过去,应该会有所缓解。”玉儿安慰道。

太后轻颔首,“但愿如此。”

太后抬手,玉儿会意扶起她走向门边。轻推门扉,冷风直入,秋雨斜斜地打进屋内。太后抬首望了眼阴沉的天空,明明距离上次狩猎场见他没过多久,可她现在突然非常想见他一面,因为她的心异常地惴惴不安。

朝堂之上,众人纷纷低着头不敢言语,只因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眼神比往常要异常地冰冷,而身上散发出的威严之气更是震慑地众臣不敢抬头看他。

骤然,皇上挥袖将案上的奏折尽数掷在地上,声音却是淡淡,“宰相,你可知罪?”

众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唯有宰相不紧不慢地跪下身来,“臣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诬陷公主,杀害先皇,残害皇子,贪污税款,结党营私,干涉后宫,买官鬻爵,亵渎皇权,私蓄军队····”皇上用力一拍书案,站起身乜眼道:“怎么,还要朕一条一条给你念出来吗?”

落在地上的一本本奏折和一件件证据都是从各处各地寻来的,铁证如山,瞥到白纸上刚劲的黑字,想到一个个言官是怎样对他口诛笔伐的,葛相便觉得刺眼。

令众人出人意料地是葛相竟丝毫不反驳,数罪一一认下,但只有他和皇上知道,这些证据是多年的煞费苦心换来的,拿出来了便不会有漏洞反驳。

葛相跪在地上,挺直着腰背,双目直视皇上,恳恳道:“臣斗胆问一句皇上,臣真的做错了吗?葛氏一族效忠皇室半百,成就的丰功伟绩天下皆知,臣,真的错了吗?!”

皇上看着跪在阶下的人,眼神淡漠,“功是功,过是过。你违背了王法,必须承担后果。”

闻言,葛练忽然仰天大笑,“呵,王法,好一个王法!从来只惩治想惩治的人的王法啊!”

皇上将他的疯癫看在眼里,掀起衣袍缓缓坐下,淡淡道:“来人,关入大牢。”

听到消息的时候,茶盏跌落在地,太后紧抓着玉儿的手,“你说什么?”

玉儿看了眼太后,咽了口痰后,“葛相被关入大牢了,罪也认了,只待听从发落了。”

眼神失去焦距,脸色发白,太后轻轻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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