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被楼嵘目光一打,愣了一会儿,随即有些惊讶又有些委屈地回看楼嵘道:“嵘儿这说完行刺看着本宫是何意?”
楼嵘面无表情,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的样子,“珍妃娘娘以为是什么意思,儿臣便是什么意思。”
珍妃白了脸,一旁的庆王皱紧了眉头,准备说话的时候被珍妃死死地拉住了。
宣文帝冷眼瞧着,但不准备先说这个事儿,而是抬手把楼嵘招上前,“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殿内除了宣文帝和楼嵘,俱是一惊,找什么人?今日这殿里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些,一时半会儿竟让孙汝静有些眩晕的感觉。
“找到了。”楼嵘说道,“要现在唤他进来吗?”
宣文帝点头,“正好给朕把把脉。”
到这儿,楼嵘倒是听不太懂了,但是还是让人进来了。楼嵘这次其实并不是代表皇家下场围猎了,而是以这个为幌子去找了最近正在皇家围猎场边的江湖神医落凤,为了探查先皇后中毒和齐王中毒的事情。
落凤名字虽然光风霁月,但其实是一个已经快要五十多的小胖老头,如果不是因为楼嵘有宿慧,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落凤进来之后就给宣文帝诊起了脉。楼嵘趁机到了孙汝静身旁,捏了捏她的手,悄声问起了宣文帝怎么要诊脉的事情。
孙汝静小声地把德妃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楼嵘听。楼嵘听到后来看着孙汝静身旁坐着脸还十分苍白的德妃还有座上正在诊脉的宣文帝眼神都不一样了。
楼嵘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落凤那边已经诊脉结束了。
落凤收着自己的物件儿,干脆利落毫不隐瞒地说道:“皇上已经毒素侵体了,该毒不利皇嗣,不过还能调理,用了我的药之后三年之后就无恙了。”
落凤轻飘飘的一句话往大殿这潭深水里面丢了一块大石头,激起来的水,泼得书贵妃一众人和宣文帝浑身透凉。
书贵妃是事情败露的凉,宣文帝是被枕边人算计的凉。
半晌之后,宣文帝对着落凤说道:“辛苦神医,还劳烦神医看看这边的德妃,刚刚她脸色就有些发白。”
落凤是江湖人士,本因楼嵘来找他给皇家看病十分不愿,但是后来看到楼嵘手里的药王谷信物,还是过来了。如今连皇上的脉都摸了,还怕一个妃子的脉?
落凤又把物件儿拿到了德妃前面,稍稍搭脉片刻之后,又抬眼看了看德妃,脸就拉了下来:“都发热这么严重了,还在这里拖着?非要染了肺病才罢休?”
落凤是个医者,看到有人糟践自己的身子,自然是不悦的。
宣文帝听罢,摆手让白公公把德妃扶回去了。“德妃,你好生休息。朕不会治你的罪,你放宽心,你是好的,柳儿知道,朕也知道。”
德妃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稀里糊涂点了点头就被白公公和贴身嬷嬷扶出去了。
平王抖着手,呜咽着说道:“父皇,您怎么能听信这江湖术士之言?”
宣文帝冷笑一声,根本没有理平王,而是直直地看着书贵妃:“书婉瑜,你有没有话对朕说?对朕交代?”
书贵妃长叹了一口气,再抬眸看着宣文帝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了,她干脆从小塌上站了起来。书贵妃裙摆还带着血,以往一丝不苟精致有型的发髻也散乱不堪,但就是眼下的她,看向宣文帝的时候眼神却十分坚定,以及淡漠。
“陛下,您为何又给宇儿封平王呢?”书贵妃也壮着胆子直视宣文帝。
“他毫无功绩,如果不是你欺君,哄骗朕你怀了孩儿,他就是连平王都封不上。”宣文帝说话间,语气已经带着隐隐的愤怒了。
“陛下,”书贵妃轻轻笑道,“臣妾为您生儿育女,为您管理后宫,为您纳选新妃,您却连一个王都不肯封给臣妾的孩儿。可是先皇后她做了什么呢?她无非也就是在您的记忆里,保持最好看最不变的模样,最善良最温柔的性子,最不争最大肚的贤德。她为您做过什么呢?齐王为何就能最先封王呢?”
这就是歪扯了。
但是人,只会选择自己想看到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然后秉持着这种相信和坚持,逐渐变得偏执和疯狂。
如今连连质问宣文帝的书贵妃,就已经偏执了。
先皇后在她眼里,就是宣文帝宠溺的一株菟丝花,柔弱、没主见、光好看就行。但是先皇后出身将门,再未成为潜邸王妃的时候,甚至都自己带兵上过阵,在西北都有名号。进了皇宫之后又辅佐彼时还是新帝的宣文帝坐稳了皇座。
这样果敢决断的先皇后,怎么可能是书贵妃所说的先皇后呢?
宣文帝看着书贵妃的目光,已经变成了看死人的目光。
“书氏婉瑜,得沐天恩,贵为贵妃,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假育皇嗣,纵私欲威胁命妇,冒天下之大不韪。听信佞言,忠奸不辩,有失妇德,难立中宫。黜其贵妃封号,贬为宫女,即日送去洗衣房!”
宣文帝缓缓一字一句说到,书贵妃听着渐渐惶恐起来。另一边的珍妃都睁大了眼睛。皇上竟然直接废妃!?
书贵妃瘫坐在了地上。
不对,不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都不问问,为什么!他应该问问我啊,问问我为什么委屈,我便就可以说说这些年受的委屈,哪怕假怀孕有罪,也只是被贬,怎么……怎么变成了宫女,还去了洗衣房!?
宣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书贵妃:“你若多说一句,朕便再废一个平王。”
书贵妃却眼冒精光,仿若回光返照:“难道陛下不想知道齐王在哪儿?”
殿内气氛一下又凝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书贵妃:我有特殊的碰瓷技巧。
☆、抬棺进殿
楼嵘听到书贵妃的话却皱起了眉头,转头悄声问孙汝静怎么了。孙汝静刚刚只说了德妃来之后与宣文帝说的话,楼嵘并不知道书贵妃宫殿走水的事情。孙汝静又与楼嵘说起了之前书贵妃宫殿走水,齐王不见的事情。
楼嵘皱紧了眉头,“父皇,大哥不见了?”
书贵妃在一旁冷笑一声,看着宣文帝的眼神之中竟然还有隐隐的威胁。
真是好大的胆子,宣文帝看着疯癫的书贵妃,“你想用这个威胁朕?”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着,陛下金口玉言,如今我已经是一个洗衣房的宫女了,怎么能妄议王爷呢?”书贵妃是真疯了,就算要和宣文帝讲条件,用这样直白的方式,怕是讲完也没命了吧。
平王就算再傻再糊涂,这会儿也只想捂住母妃的嘴。
但是平王身边的平王妃王嫣然却在此时站了起来,给宣文帝磕了一个头之后,目光坚定地说道:“父皇,您现在派人往围猎场西南边去,应该会看到一个村庄,齐王被藏在了那里。是母妃一时鬼迷心窍,没看清形势,又被人撺掇,失了心神。还请父皇大人有大量,饶了母妃一命。”
王嫣然说完,平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用力之大,王嫣然右脸都肿了起来,但是王嫣然还是直直跪在大殿上,一语不发。
是的,平王和王嫣然都知道书贵妃的计划,甚至最开始书贵妃生辰宴上假怀孕的木具都是她帮忙找来的。但是如今这个情形,如果再不断尾求生,书贵妃怕是要拉着所有人下水。王嫣然是王丞相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如今自然不会让平王跟着书贵妃一起疯。
书贵妃倒了没事,只要王家不倒,爹爹还坐在丞相位置上,那自己身边这个不成器的就还是有机会。王嫣然早就看清楚了,楼宇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但是再无用,他的身份还是尊贵的。所以王嫣然才会一直相帮着他。
宣文帝却是在王嫣然说了这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连一旁的楼嵘都不太明白老头子为何能这样淡定。
“父皇?”楼嵘看着宣文帝。
宣文帝则是对着身旁的白铜说道:“齐王没事,朕派人照顾着他。白铜把废妃的圣旨拟好,通知下去,围猎结束,明日回京。”宣文帝冷冷看着殿里的众人,眼神倒是在略过德妃和楼嵘夫妻俩时有了一些温度。
书贵妃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宣文帝无声流泪。
“好一个皇家,”宣文帝看着众人,“今日之事真让朕大开眼界。夫妻算计,戕害子嗣,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