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呦见颜彦出神,倒是猜到了几分她心里所想,因而忙出口安慰李穑,“六殿下这话才不是胡扯呢,我爱听。”
一旁的李稹倒是明白过味来了,哈哈一笑,“大哥,小六最后说的是幸好彦儿妹妹没有嫁给陆鸣,这话妹夫可不爱听,你多想了。”
“对了,妹夫,方才听彦儿妹妹说了半天的海外贸易,差点忘了我们的来意,我们这次来除了恭贺妹夫的升迁之喜,还想听妹夫好好讲讲那几场著名的大役,我们听小六学了一遍,嫌不过瘾,找上你来。”李穗把话题岔开了。
陆呦一听,倒是也把那几场重要的攻城战役复述了一遍,其中的战略战术也详细解说了一遍,有的的确是他从书上看来的,有的是颜彦告诉他的,还有的是他自己结合实际改编的,还有少数是听从陆端或别的将军们建议或指挥的。
当听到陆呦大年三十这天趁着夜色和风向命人挂着纸鸢上飞上对方的城墙,李稷几个都紧张起来,纷纷问这纸鸢怎么刚好就能落在城墙上;当听到陆呦命人从高粱地里挖地道钻入到契丹的营区偷袭他们的粮草李稷几个又哈哈拊掌大笑,问他是如何想到的妙计;听到陆呦带人去城外的村子里帮村民们秋收来换取他们的好感和支持,李稷几个又问这当地的百姓具体帮了他些什么。
等等等等。
“老天爷果真是公平的,我总算深刻体会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道理,妹夫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所幸老天爷都回报给你了。”李稹感慨道。
“这话我承认,我这两年多也吃了很多苦,所幸我也得到了回报。”李穑咧着嘴附和道。
“是啊,小六这一趟出门的确懂事多了,就是有一点没改过来,还是这么好吃。”李穗揶揄道。
“好了,别打趣小六了,我们说正事吧,妹夫,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李稷问。
这话把陆呦问蒙了,一旁的李稹解释说:“妹夫,太子哥哥是问你接下来在朝堂上打算如何表现。这次和谈究竟有几分把握。”
这也是他们找上门的缘故之一,他们想知道,这个火炮的技术外人拿到样本后容易不容易攻克,我们又能有多大的把握改良出更简单实用的新式火器来。
这个陆呦倒不敢承诺,毕竟这种事情是要靠灵感和运气的,再则,他心里明镜似的,关键的几处地方他借助的是颜彦的提示和暗示。
问题是他现在清楚了火炮的重要性,就有些不太想把妻子推出来了,万一再被周禄之流的人知道了颜彦的本事,他们还能有宁静的日子过吗?
颜彦看出了陆呦的纠结,伸出手去握住了丈夫的手,“其实,我们昨晚讨论过这件事,我倒是觉得目前西夏和辽国应该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女真和蒙古,这次契丹元气大伤,我猜女真很快会趁机而入的。”
“你的意思战争还会打起来?”李稷问。
相对而言,他更信服颜彦的话。
颜彦斟酌着点点头,“打是肯定的,就看契丹能抵御多久,不知这个周禄究竟有几分真才实学。”
她也没想到,她预测错了开始,哪知拐了一个弯,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就是不知道周禄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说到周禄,颜彦不由得好奇这人上一世究竟是做什么,能研究出火药的配方,为何不能研究出火炮来?还有,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女真才是真正灭辽的主谋,为何会选择和女真联手对抗大周?
正沉思时,李穑问道:“彦儿姐姐,你希望女真赢还是契丹赢?”
“自然是契丹赢,契丹赢了,我们还能有安稳的日子过,契丹要输了,只怕用不了几年,我们又该和女真打起来,所以我们才要趁着这几年太平时间,多挣点银钱,多存点粮食,让百姓们的日子富裕起来。”颜彦说道。
“我懂了,所以你才要不惜冒险做海外的生意。”李稷点点头。
这件事他回去后必须和父皇好好商议商议,他倒是有心想问问颜彦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可转而一想,女真一开始的本意就是和大周结盟灭辽,如今机会送到面前,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抓住?
可惜的是,父皇和他包括朝堂上的很多人目前都被大周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看不到女真的隐患,又或者说,他们觉得有辽国挡着中间做屏障,女真是打不过来的,大周又何必替辽国担忧?
再退一步说,即便女真打过来,大周还有火炮呢。
李稷这么是想的,李穗和李稹也是这么问出来的。
这个问题颜彦没有回答,让陆呦回答了,他在一线亲自指挥战斗,他的回答更有说服力。
------------
第六百四十一章 钦差
李稷这天晚上回去后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进了南书房,把这一下午在明园的谈话内容详细复述了一遍,着重谈到了颜彦对女真的远虑。
李琮一听是颜彦的主意,思考了一个晚上后,于次日的朝会后留下了陆呦,从陆呦嘴里又问了一遍当年他和周禄相遇的情形,也问了些陆呦对周禄的看法。
三天后,李琮在朝会上下了一道圣旨,派陆呦作为钦差特使前往辽国签订停战协议,也答应送五十门火炮和五千发弹药给辽国,售价为五万两黄金,分三年付清,且辽国还必须答应每年给大周岁贡一万匹战马,连着十年。
此外,燕云十六州须悉数归还给大周,契丹人悉数撤走,大周不同意和辽国结盟,但绝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更不会落井下石。
这个条件是李琮开出来的,怎么谈是陆呦的事情,但有一点,燕云十六州是底线,其他的还可以商榷。
陆呦接到这道圣旨时有点发蒙,他好容易回来和颜彦团聚,也一再说了要一心向学参加科考走文举,可皇上钦点了他的名字,他再不愿意也没有勇气抗旨。
因着陆呦回来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每天一早上朝,下朝后又急急忙忙去了太学,从太学回来天基本黑了,所以回来这三四天还没有回过陆家,如今接到圣旨又要离京,这一趟陆家是免不了的。
当然了,陆呦回陆家也是为了去看一眼老太太,是做给外人看的,谁叫他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呢?
原本依陆呦的意思是不想让颜彦跟着,可颜彦一想她也好几个月没有进陆家大门,上次老太太为了颜彧儿子的满月宴特地上门求她,她没有给面,这次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老太太,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可听。
于是,这天下午,颜彦从库房里找出了几样东西,陪着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了陆家大门,直接去的老太太的上房。
好巧不巧的,颜彦一行进去的时候陆鸣正陪着老太太在说话,说的就是陆呦接的这道圣旨。
陆鸣是觉得委屈,论出身论资历论能力,这钦差特使都应该由他来做,毕竟这些年都是陆家在前线和辽国打交道,而他才是陆家正宗的世子,不比陆呦有代表性?
还有,别看陆呦打赢了几场战事,可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哑巴和傻子,刚学会说话没几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担得起和谈的重任?
当然了,陆鸣之所以想做这个钦差特使,还有另外一个缘故,他也想离开京城,想离开这个家,想离开朝堂,离开之前的那些故旧。
说实在的,在回到京城之前,他压根没想到他的风评会这么差,也没想到他和颜彧的丑闻根本没兜住,因为之前母亲和颜彧告诉他的是,皇上申诫了那几个婆子并处死了他,算是为他们夫妻两个也为颜陆两家正名了。
可事实上呢?
不管是同僚议事或是朋友聚会,总有人有意无意地带出这个话题来,不是嘲笑他的眼拙就是好奇他当年是怎么在颜彦的眼皮底下和颜彧私定终身的。
定就定了吧,还非要闹出一桩冲撞和人前失仪的戏码来把人家一个孤女逼上死路。
这倒也就罢了,可才几年时间,又闹出要和颜彧合离的丑闻,和自己的表妹又搞到了一起。
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心机谁敢和他共事谁敢和他做朋友?
因而,这些日子除了每天必须的朝会,陆鸣很少出门了。
可回到家的他也同样没有一个好心情,一向宠爱他的祖母和母亲如今是相见如冰,连基本的晨昏定省母亲也放弃了,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基本不进老太太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