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看了紧跟着他身后的蓝忘机一眼,便向魏氏夫妇行礼问安,道:“不知无羡去了何处,忘机许久不见他,甚是想念。”
藏色看了一眼板着脸,一言不发的蓝忘机,实在看不出他哪里想念了,但思及两个孩子的交情,便笑眯眯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清澜说在上战场之前再给他上一课,但是究竟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不用担心,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他总会过来找我们的。”其实是知道的,林琼思考了很久,觉得修鬼道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告诉他父母为好,便没有隐瞒地告诉了魏氏夫妇,结果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魏氏父母不说赞同,也不说不赞同,把决定权交给了儿子,也就是说,不论魏无羡做什么决定,他们一概支持。
蓝忘机得了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不满意,但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只礼貌地告退了。蓝忘机走后,魏氏夫妇也下去做准备了,唯有蓝曦臣留了下来,他走到孟无咎对面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阿瑶近日可是辛苦了,我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可见是累着了。”
“没什么,倒是劳烦曦臣哥担心了。”孟无咎揉了揉眉心,“家里一群弟妹,都不是什么省心的玩意。我就是为他们多操了点心。”
“忘机从小乖巧懂事,我这做兄长的,倒是什么都不曾为他做过。”蓝曦臣有些遗憾地说道。
啊?孟无咎诧异的看着他,这是跟他来炫耀弟弟吗?想不到,清风朗月的泽芜君是这样的人。
对于他的瞪视,蓝曦臣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温柔笑意:“阿瑶今日这般费心安排,可是想要力保温情一脉?”
孟无咎从来没想过要瞒着他,闻言便说道:“是,也不是。固然是想保他们一脉,但我上面所说的也不算错,医者对战局的影响还是有的。另一方面,我师妹与温情关系莫逆,她求了我,要我无论如何保她一命。保一人是保,保两人也是保,既如此我多保一些人也无妨的。曦臣哥,可是不愿意我保温氏族人?”
“并非如此,我信阿瑶,既然你说他们一脉只救人,不杀人,那因温氏的残暴而问罪他们本身就是一种错,阿瑶眼下就将他们从温氏中分离出来,无半分血债在手,日后其他家族再忆及此事,当是无话可说,更何况伐温之战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时日久了,仙门百家怕都不记得有这一脉了。只是温氏势大,阿瑶何以断定,射日之征,温氏必败,如今便开始谋划未来?”
“我只是信我师傅。”孟无咎狡黠一笑,“我总觉得我师傅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要么不动,一动起来就必然有目的。现在,我师傅既然敢将所有徒弟扔到战场上,公然站在温氏的对立面,那么我猜温氏的未来怕是不怎么样美好。”
蓝曦臣哑然失笑,他还以为阿瑶是对仙门百家有信心,对他自己有信心,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猜测。“阿瑶倒是对我信任,不怕我说出去?”
“当然,泽芜君堂堂君子,又怎会做那背后语人是非的小人行径。”孟无咎给他斟了一杯茶,似笑非笑道,“这般胡言乱语,说出去有谁相信?”
“阿瑶可真是聪慧。”
“承蒙夸奖。”
第33章
“天地分阴阳,阴阳生万物,日为阳,月为阴,夜为阴,昼为阳,雷为阳,雨雪为阴,清气、紫气、灵气为阳,怨气、鬼气、戾气为阴,阴阳相生,阴阳互化,阴阳对立,阴阳同根,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一阴一阳谓之道。”
魏无羡独自进去乱葬岗已经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林琼怕他出事,一直让系统监控他的行动,不错眼地盯着。看到他早期不得其门,偶尔尝试一次,却因为体内灵气与新吸纳的阴气冲突,还把自己搞得吐血了,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冲了进去,告诉他不要尝试了。
但理智阻止了她,她不能永远在这个世界不走,而她的徒弟们也不可能永远依赖她。所以,她硬着心肠,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嘴角流露出的鲜血。
好在,魏无羡完全不愧他的天才之名,在失败了六次之后,他终于摸索出了灵气与阴气的共生之法。
阴阳,两仪,太极之道。对立共生,又能相互转化,阴极为阳,阳极生阴,阴阳本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存在。这是她跟系统研究了许久才确定的,在不损害金丹的情况下最适合魏无羡的道。但道这种东西,由别人告知,远远没有自己悟道来得深刻,因此她只能在日常中不着痕迹地引导。不过好在,在她收魏无羡为亲传时,因为灌顶而根植于他识海的道之真意会为他指引方向,引导他发现最适合自己的道。
《诡道》一书,讲的不是修炼的心法,而是对于诡道起源的介绍。
诡者,莫测也,但凡跟鬼怪、邪祟有关,在世人眼中诡异莫测的道术皆被列入诡道。诡道修行速度快,门槛低,但因为多数人取巧,为走捷径导致使用阴邪手段,为世人所不齿,但他们这一行径其实从源头就错了。
天地分阴阳,灵气为阳,被人吸纳入肉身后,可锤炼肉身,帮助修行,故而为人所喜爱。怨气、鬼气等属性为阴,之所以为人所不容,不过是因为人的肉身一旦受到怨气的入侵,就会受到损伤,严重者丢弃性命,它作为一种有害无益的能量,受人排斥忌惮。但《诡道》一书却明确指出,怨气中所含有的怨恨、不甘等执念是可以被净化、被剔除的,剩下的就是纯粹的阴属性能量。那种能量是可以被人体吸纳受用的,副作用顶多就是身体的属性偏阴。对于追求力量的修士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但魏无羡本身为男子,他又修习灵气日久,身体属性为阳,如今猛不丁地吸入阴气,却是有种水火不容的感觉,他需要一点一点去摸索让水火彼此相容的界限。
直到半月后,乱葬岗的怨气以一种缓慢而富有规律的节奏凝聚在他身侧,他整个人虽被黑气笼罩,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色,眉目舒展,每一个毛孔都在吞吐极阴之气,同时,身上不时泛起一阵清光,阴气与灵气彼此交融,混杂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阴阳之气如正负离子,每一个正离子必然会去寻找一个负离子匹配,它们既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
林琼这才放下了心。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他的悟性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林琼为二徒弟的天赋惊叹之时,她的大徒弟也带人到了夷陵。魏无羡如今已经初窥门径,剩下的就是巩固融合阶段,她在夷陵乱葬岗外设了禁制,谁也不能进去打扰到他,同时吩咐沅芷和澧兰在边上看顾,便放心地去围观大徒弟了。
她到的时候,发现夷陵监察寮已经被她徒弟攻下了,而且因为是奇袭,双方不曾发生过大规模作战,现场情况还算是好的,死伤不多。
她见到了温情,那个在书中一身矜傲,却被挫骨扬灰的女子。【肤色微黑,生得一副甜美相貌,眉眼却无端高傲。她身上穿的炎阳烈焰袍,火焰的红色鲜亮,仿佛在她袖口和领口跳跃。】
作为一个被俘虏的对象,温情依旧面目冷淡,不减半分矜傲,做为一脉主事之人,挡在了所有门人面前。温家行事手段残暴,迟早会惹了众怒,百家拉扯出射日的大旗反抗温家,温情更有一种早知如此的了然,只是作为温氏中难得行为还算正常的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成了对方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她设想过很多次他们这一脉的下场,无外乎是被推入战场成为炮灰,温家胜了战争,他们依旧在这偏僻的地界不好不坏的生活,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温家败了,他们成为阶下囚,任人宰割。只是没想到,这一日竟然来得这般快。
“温姑娘无需多虑,我今日来这一趟,只是不愿意岐黄一脉入战场而已,至于你身后的这些人,我是一个也不会动的,姑娘大可放心。”孟无咎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轻柔地说道。
“你怕是打错了主意。”温情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讲话,谁也不是傻的,她身后的族人,老的老,小的小,那些医术精湛的青壮年一早就被温若寒征战进了战场,为战争服务。
“无妨,日后在战场上遇到了岐黄一脉的人,我自然会转告他们诸位的安危,若是对方有意的话,一定叫各位团聚。”孟无咎依旧好脾气的说话,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般,半点没有面对俘虏的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