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属下的汇报,李书贤哈哈一笑,“我手头上正好有几名西域的少年,入得了她的眼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王贵,将他们打点一番送到公主府去。”
刚刚给公主送信的那人点点头道了句小的明白随即走了,李书贤回过头对着屋中的贵客微微颔首:“家门琐事,让家主见笑了。”
“无妨。”初雪的声音从那人口中缓缓而出,正坐在矮塌上品茶的白衣少年端坐着,像一尊玉雕的人。
他年岁不过十七,可眉宇间那种绝世风华,天下无双的气质已经初现端倪。
他抬起眼,眼角上挑,一双凤眼优雅又具有压迫性的注视着周边的一切,银灰色的瞳孔染过一层曦光,显得眼神极为澄澈,好似海中升起的日轮,明亮的让人难以转移视线。
极长的眼睫毛如蒲扇遮挡住他的他下移的目光,落在珍珠白的肌肤上形成一抹淡淡的阴影,阻碍了所有外界的探寻。
阳光毫不吝啬的透过打开的窗户将光线挥洒,少年沐浴在阳光中,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柔光细细描绘,他是从整块美玉中剥离的,每一笔每一毫都被造物者精心雕刻的宠儿,恍惚间让人误以为是坠入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李书贤身为皇子,眼界极宽,他自小结识了无数优秀的人物,或是才或是貌,可长这么大,他却几乎没有看到过如此耀眼之人。
“家主,你看这设计图如何。”李书贤借着送图之名,继续打量他。
少年一拂云袖,伸出雪白皓腕接过图纸,举手投足间皆是高贵之气。
待他再度抬首,李书贤顿时觉得满眼惊艳,或许是因为近距离的关系,他能更清楚的看清他的脸。
他的眸色虽然极浅,却深邃不已,那双从来没有表露出任何笑意的眼睛,隔了一层飘渺的寒意,让人无法揣摩他的意思。
“这块地选的不错,以后我有做别居的打算。”
连祁真看着图纸道,“工期大约多久。”
“既然家主的意思是低调一些,工匠的规划自然也少了些许。虽然不及公主府大,但依然很宽阔。”
李书贤算了算时间分析道,“我已让他们日夜不停赶工,大约需要半年工时。”
少年手指一抬:“半年太长,缩减。”
李书贤心中微有讶异,连家家主为何这么着急的想要这座别居。
“我自然有我的想法,还请皇子别再过问。”
少年不曾抬眼便知他的心思,“离皇城更近不是越容易动手么。”
李书贤听闻,脸上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是自然,我让他们将计划再度提前。”
第25章
苏星翎开始频繁的做恶梦,梦里无一例外的都是有人死去的情景,她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会是谁。
她还想再努力一把,毕竟苏沐霖以前对她真的很好。
终于有一天,她趁公主府外巡逻的士兵互相交接之际,踩着墙外装饰的石麒麟艰难地翻了进去,偷偷溜进了公主府,凭着精准的地图外挂,她只花了半小时就摸到了公主的后花园。
好巧不巧,苏沐霖正一个人呆在花园里,给一株牡丹浇水。
“哥!”苏星翎压不住声音。
“念念?你来做什么?这里太危险你赶紧回去!”这是苏沐霖第一句话。
“我……我放不小心。”苏星翎仰头看着消瘦的哥哥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来看看你,哥哥你瘦了好多。”
刚刚时间太过紧迫,她没能来得及看清楚他,现在他站在自己眼前,摇摇晃晃,神色迷蒙,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的……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耗损的太厉害了!”苏星翎一把握住他的手,只感觉到掌心的冰凉。
“不能这样,那你要我怎样?”
苏沐霖反问她道,“就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是么?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意思活了那么多年,现在我成家了为何你们还不放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娘让你来的?”
苏星翎拼命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来找我。”
苏沐霖转头就走,“念念,你知不知道,困在这样的身体里,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这种感觉超越了我以前获得的所有快乐。”
苏星翎听见了自己的哭腔:“可是这样你会死的……”
“我爱我的妻子,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苏沐霖自嘲地拖着脚步往回走,“或者我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大哥!”
苏星翎一滴眼泪从眼眶落下。
夜风吹在身上冰冷,即将到来的死亡,是白纸黑字的文章里只言片语的表达。
她当初为了渲染气氛写了这样一个结局,可当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时,她后悔了。
“谁在那!”
王府的侍卫听见动静迅速赶来。
糟了!
苏星翎看着远处跃动的人影,心跳加速,这下该怎么办——
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就悄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哇!”
苏星翎尖叫一声随后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面色蜡黄的老婆婆穿了件朴素的黑衣,下垂的眼皮将眼睛几乎全部遮住。
她一把扯过苏星翎翻身过墙,动作十分利索,“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溜进公主府,怎么,你想坐牢么。”
“就上次和你说的事,我哥哥现在状况糟糕的要死。”苏星翎急得跺脚,“师父,救命啊。”
“别急,你急了也没用。”
鬼针第五代传人,专注扎小人三十年的容嬷嬷眼神冷飕飕,“你不是说你已经预见他的死亡了吗。”
苏星翎皱眉:“没错,可是他毕竟是我哥哥,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
“我知道你能看见未来,但你却无法干涉别人的命运,徒弟,你只是县令的女儿,你有什么能力和公主府和朝廷对抗?你哥哥既然看透自己的人生,你就随了他的心愿罢,你不必感到难过。”黑衣老者平静道。
苏星翎握紧手指,一脸不甘心:“我明明可以……”
“看清楚自己,现在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容安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叹了口气,“以后,你还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后悔很多次的,你只有想办法,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这样才能帮助对你至关重要的人。”
同年六月,因为撞见公主和四名西域男子同乐的场面,年轻的驸马爷怒火冲头,勃然大怒之下他痛骂公主,并失手刺死了一名少年。
在公主慌张呼叫侍卫前来救驾的过程中,驸马旧病突发,吐血不止,脸色涨红,在他倒地之际,周边的侍女纷纷退散竟无人上前施救。
六月初四,苏沐霖病逝,死后被剥夺官位,以平民身份下葬,同月初十,苏行远因驸马辱骂公主一事县令官职被罢免,贬为平民,一家人从苏府中搬出,自此成为普通百姓在坊间生活。
杜氏从原先养尊处优的夫人变成了普通农妇,苏行远的头发也一夜泛白,仆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家业几乎在一瞬间就都空了。
家中气氛压抑,苏行远和杜氏不知为何,对她不愿理睬,甚至有些躲闪,苏星翎见状自然不愿呆在家,白天她编织小玩意拿到坊间去卖,晚上她就勤劳地跟着师父学扎针。
又过几日,苏星翎像往常一样,带着编制的东西沿街叫卖,她人长得俏,嘴巴又甜,手里的东西很快就卖的见底了。
正愉快的数着钱袋里赚的钱,前面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正巧撞上了来人满是横肉的下巴。
“哟,小妮子,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变声期的男声听上去像个扯着嗓子叫的鸭子,听上去说不出的奇怪搞笑。
苏星翎忍不住笑了,她抬起脸看着面前胖成了一堵墙的少年,疑惑道:“请问你是……”
“这才几年就记不得我了,可我还一直记得你呢。”
那人朝她笑了笑,细小的眼睛里满是凶狠,“表妹,当年的账我们现在可以好好算算。”
“哦,是你啊表哥,好久不见,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不过,”
苏星翎微微一笑,眼睛眯起,“说说看,我对你做了什么,让我想想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用什么手段让你记恨这么多年。无非是你之前寄人篱下不敢追究,现在看我家境中落,倒打一耙,你说你还有点出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