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手怎么都挪移不动,当下中年男子低声下气的开口:“大侠,在下只是个贫民百姓,身上既没有钱又没有什么秘密,家里头还有婆娘孩子等着,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或者您告诉我我哪得罪您了,我一定会好好赔罪,好好赔罪。”
“呵。”耳后有一声轻笑,暖气搔的他脖子痒痒的。
察觉到那人似乎并没有责怪之意,张狗剩又陪着笑,露出两颗大黄牙:“所以说万事好解决嘛,您说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不就成了?”
说着他回过头狗腿似的继续赔笑,随后他眼睛瞪直了。
“怎么,如此样貌,你动心了。”
身后之人的语调上扬,嗓音透着低沉的魅惑。
那人将放在他肩上的手抽出,他的动作很慢,好似刻意为之,因此张狗剩看见了广袖下那人柔若无骨的双手,修长白皙,十个指尖饱满如莲子。
再往上看,他看见对方高挑削瘦的身形,又往上看,他看到了一张他无法形容的脸颊。
他盯着他的脸看了足足半晌,心中忽的狂喜不已。
这等惊为天人的美人居然半夜在大街上搭讪他!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精虫上脑的张狗剩大概忘了方才是谁让他这般恐惧,他兴奋地颤着两双手握住对方的胳膊,下垂的眼睛里满是□□的贪念和欲望:“美人儿,你是醉红楼派来补偿我的?我就知道今日那帮子人不敢得罪我,老子可是苏杭街街中一霸,我一动手整个醉红楼都要晃三晃!”
晚风猎猎,绯衣如火,来自地狱的彼岸花在地表上无声的种植繁衍着象征死亡的种子。
从忘川逆流向上的修罗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
“你今天碰到她哪里了。”
那年江面上飘过一阵大雪,之后河流冻结,冰冻三尺。而他的眼神比极寒更为冰冷,比在江面上啃噬同伴残骸的野兽更为可怖。
张狗剩面对这样的表情突然想起当日在江上的情景,他抛弃了停泊在江岸的伙计一路逃亡,任由他们被野兽活生生啃食,那日的哀嚎声在他脑中时常回荡,折磨了他整整十年……
“你的手碰了她哪里。”
僵硬的男子无法言语,因为他的喉咙正被对方的手轻轻掐住,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年在一片朦胧的月光中向着他微笑,手指轻轻捻动,张狗剩的颈骨处便传来极细的碎裂声。
是给那个丫头报仇的……张狗剩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双眼冲着血往外凸出,模样狰狞。
那个小姑娘,他碰过她哪里?他……他不记得了……
“你的手碰过她的手,碰过她的肩。”
扣在脖颈上的力道突然松离,取而代之的是利刃切割胳膊,撕裂的剧痛。
“真脏。”美人转身。
血雨中少年撑开一把纯白的伞,上面用墨色钩染的花纹已然染上了一层鲜艳的娇红。
地上的血点由近及远,密密麻麻的将大片青石板涂染。淡色的绿,黑色的红,水乳交融着,不分彼此。
再度回首,地上的男子像虫子一样痛苦的蜷缩着,一身一地的血。
少年依然持着伞,瓷白的面孔上带着些许慵懒的微笑:“你的嘴说过了不该说的话。”
恐惧的看着少年手中旋转的刀片逼近,男子像杀猪般发出一声哀嚎,随后再也不能发声。
“你的耳朵听过了不该听的声音。”
“你的鼻子闻到了不该闻的气味。”
“你的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少年语速不紧不慢,他指尖的刀口闪着耀眼寒光,对面那人恐惧至极点的表情清清楚楚印在了平整的刀面上。
血腥味再度弥漫,浓厚的腥气让人闻之作呕,一场虐杀持续到现在终于到了尾声。
抬起青葱的手指,上面因为沾染细小血痕而闻见一丝血气,少年盯着血痕半晌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晚来夜风中又有一道气息接近,少年持伞抬首,但见一道紫色身影不偏不倚停在离他最近的房屋上。
“主人,您玩够了就该回去了,这里我们收拾。”
年龄不过十三的少女单膝跪下,见着这惊心动魄的虐杀场景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
少年垂下眼帘,丹唇勾起:“师父他老人家看来最近很闲,连我做了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出主人语气不对,少女慌忙答道:“长老一直很担心您,他怕您在这时间呆得过久会出危险。”
“起来罢,弄影,我知道他的意思。”
红衣少年似乎偏爱这画上的素雪红梅,他看着上面细小的花骨朵,总会想到那个小小的,鬼精灵的,柔软又透明的女孩子。
“呵……”他轻笑,眼中闪烁的光彩是复杂而又温柔的。
或许连他都不明白他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感情,在再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
夜色浓郁,更多潜行者落地在他的面前随后跪下,只剩一口气的中年男子被弄影轻而易举的划破喉咙,然后被几个人抬着带到乱葬岗。
剩下的人默默收拾着地表的残局,不一时原来浮着血水的青石板便被冲刷干净,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走罢。”
少年收起伞再次步入黑暗中,月光倾泻的霎那,他头上一根白玉的素色发簪微微折射着光线。
苏星翎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看着身旁无声无息看着她的女尸差点没吼出声来,颤抖着手捂住嘴巴,连唾沫都难以下咽的少女,此时只想从床底爬出去喊救命。
她倒不是胆子小,以前杀人的场景她又不是没见过,但是……但是如果让你单独面对亲爱的伽椰子姐姐你会不害怕吗?!
啊啊啊啊,救命!童年噩梦居然还拉着她的手,想要做亲切友好的交流啊!
苏星翎那张脸已经惨白的不成人样,她的手和伽椰子姐姐的手黏在一起,因为尸僵的原因根本抽不出来。
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抽离的苏星翎,于是再一次忽略了来自的上方的最后警告。
先把碍事的头发去掉,再使劲搬开她的手。
苏星翎额头上全是汗,她一边弄一边打招呼,她也是迫不得已啊,伽椰子姐姐你就放过我一马吧,明天我给你去烧高香,给你超度!
大概是因为温度升高的原因,伽椰子的手终于松开了,大汗淋漓的苏星翎长吁一口气,转了个方向就准备往外爬。麻麻,今晚太可怕了!
黑暗中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响,苏星翎伸手一摸,是一个黝黑的瓷瓶——
笑忘散。
想不到这东西原来就在她手边,那她是……花魁?
那……那在下面唱歌的人是谁?
还有现在在她房间里和人翻云覆雨的人是谁?
苏星翎警惕地捂着嘴巴放缓呼吸,房间里此刻安静的要死,一点也不像正在巫山云雨的气氛。
淡淡的血腥味渗透在混杂了各种气味的房间中,地上的鞋子还是之前胡乱摆放的两双。
少女匍匐在床底下一动也不动。
没有呼吸,没有动静,整个房间里呆着的除了自己好像都是死人。
她好像又摊上事了。
第16章
她不开口,床上的人也不开口,最后‘开口’的反而是已经死掉的人。
赤着上半身的男子被一只秀足毫不容情的踢翻在地。
不大的声响在少女耳中便是一种变相的提醒。
趴在地面上的男子脸部朝下,从床底下藏着的人的角度,自然能将他死前惊恐的模样完全看到。
他的背上有一处红点,而鲜血正从那处伤口上汩汩流出,不一时就将床底下垫着的干净毛毯染上了颜色。
不是让晏楚惜在门外盯着的么,怎么后来一点提醒都没给她?
少女蹙着眉头一动不动,而此时,床上的人此刻终于失去了耐性。
“让我看看是哪只小老鼠溜了进来。”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在灯光反射在男子依然清晰的瞳孔中映出的那道身影时,少女迅疾一个后退,像条泥鳅飞快从床底反方向钻了出去。
抽身退出之际,整块床板猛地塌裂,不大的卧室里顿时发出一声响动。
“呵。”身上只覆了一层薄纱遮体的女子妖媚异常,她一双美目看着退到纱帐后面的人影道,“小耗子溜得倒挺快,不如让姐姐陪你好好耍耍。”
“对不起我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