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操戈,这是穆武帝决不允许的。
薄亦瑶一点也没被他此刻的样子所吓到,而是认真说,“臣妾只是说说,您要是不答应便算了,何必吹胡子瞪眼睛。”
贺兰宿没吭声,但他能感觉到此刻胸腔内砰砰跳动的心脏,是兴奋,也是激动。
“不说了,你早点休息。”贺兰宿说完,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薄亦瑶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转过头继续梳妆。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要人推一把,做不来?那她推一把便好了。
此刻的薄亦瑶丝毫没有考虑,贺兰琛和薄菀菀是夫妇,一损俱损,或许,她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薄家其他人了。
晚上睡觉,贺兰宿梦到了早年天下还没打下来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刚占领了江南,渡过黄河,和燕朝的军队碰见。
一场厮杀从黄昏到次日天明,浑浊的黄河水尽数变成暗红。
贺兰琛是凌晨时分,带着神策军前来支援,一身黑色铠甲,冲进夜幕中几乎消失,只有月光映衬下能看到他挥舞横刀时候的残影。
像是从地狱而来,手起刀落,收割的都是生命。
突然,那人影出现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清晰起来,就是贺兰琛!
“大哥,对不住了。”与道歉一起下来的,还有他手中带着血的横刀。
“啊——”贺兰宿猛地从榻上坐起来,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
他呆愣好一阵才回过神,摸了下额头,全是汗水。
不知道在深夜中坐了多久,贺兰宿第一次产生了悔恨的情绪。
为何不早点对贺兰琛出手?不过还好,时间不晚,二弟,对不起了。
一直到卯时,贺兰琛才闭着眼睛歇下,好似刚睡着,便听到有人叫自己。
“皇上从太平宫回来了,要上朝,殿下您赶紧洗漱穿戴。”贴身太监小声道。
一声惊雷似是在心口炸开,没有多想,赶紧起来洗漱穿戴。
“说了为何回来吗?”已经半年没回来了,怎么现在突然回来了?
“没说,您快点吧。”太监递来了冠帽。
贺兰宿不敢耽误,赶紧让人架上车往过赶。
含元殿内。
贺兰宿刚来,便看到文武百官已经到齐。
他找到段明瑞,看到后者极为深沉的脸色,心中先是一沉。
仔细想了想最近有没有事情办砸,确认没有,稍稍松口气。
等穆武帝出来,百官朝拜,高呼万岁。
等大家站起来,穆武帝便给郭严使了个眼色,郭严拿起旁边小太监递上来的一封厚厚的奏折。
“太子宿,始元六年册立,在位三年,不思进取,结党营私,暗通高丽,私开铜矿,致使国家之利流于外域……国帑空虚,视为大恶之事,朕心甚痛……始元九年,十月初十,废于东宫,钦此。”
郭严话落,满朝哗然。
段明瑞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差点站立不稳。
贺兰宿则是当场傻住,身子不受控制跪趴在地上。
穆武帝咳嗽了两声,朝堂之上顿时安静。
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不少人后背已经湿了,这事一点征兆都没啊。
“郭严,将证据呈上来。”穆武帝淡淡道。
郑素敏被拉了上来,她还穿着寝服,头发未梳,但看起来已经用过刑。
此时脸色苍白,害怕的厉害,穆武帝还没问,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都说了。
“是,太子殿下开采牟山矿产,私造武器,组建军队,还让薄亦瑶在东西市开设商铺,和高丽互市。”
互市本没错,但偷偷摸摸的互市,便大错特错。
“郑素敏,你这个贱人!”贺兰宿顾不得形象,疯狂大喊。
郑素敏低着头,身子抖得厉害,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现在只想回家。
昨夜刚歇下,便被人弄了起来带到了天牢。
初时气愤不已,她是高句丽的翁主,谁敢将她怎么样!
何况她还有黑武士,但劫掠她那人好似知道她所想,直接扔出一颗带血的头颅,尽管已经布满了鲜血,但那面容在熟悉不过,是她的黑武士首领,往日从不在人前出现,就是贺兰宿都不知晓。
到了天牢,但她却在天牢看到了很多周边小国的皇子或者皇帝正在受刑。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边是曾经和穆武帝作对。
高句丽可以给她钱,给她配备国家精悍的黑武士,但是决不允许她未经商议便贸然挑起两国战争。
高句丽这几年连番被周边小国骚扰,他们知道,那些小国是得到了大穆的帮助。
几年疲惫应对,高句丽已经彻底在大穆面前直不起脖子。
只希望两国能交好,让他们换得一丝生机。
“大皇子,朝堂之上不可喧哗。”郭严面无表情。
段明瑞站不下去了,他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呼冤枉,“皇上,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太子殿下已经实行监国之权,又何必大费周章做这些?”
段明瑞其实也不知道这些事。
穆武帝露出一丝冷笑,“那你就要问他了。”
段明瑞闻言转头看去,不用细细分辨,光是看到贺兰宿惨白的脸和不停冒出的冷汗,他便已经全明白了。
心中大震,一口血腥气从肺腑涌上,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好了,这件事会有大理寺查明清楚。”穆武帝摆了摆手,不在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转身离开。
贺兰宿紧接着被人带走。
在穆武帝离开后,几息的时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随后便是震惊。
有人想说这怎么可以,就算……就算太子殿下如此,也不应该说废就废啊。
但今天穆武帝的一切作风,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个快要忽视的问题。
这个人是穆武帝,大穆的开国皇帝,国家不是他从父辈祖辈手中拿的,是他推了霍乱天下的燕朝拿下的。
他要废太子,不用跟任何人交代,废便是废了。
一刻钟后,大家才渐渐出去。
有人说,从这日起,长安城要彻底乱了。
但意外的,长安城没有丝毫惊乱,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穆武帝虽然久居太平宫,但他对这个皇朝,还是有着可怕的掌控力。
第二日上朝,又一个惊雷炸响在朝臣中。
贺兰琛以故去冯皇后之子的嫡子身份,名正言顺继承太子之位。
段贵妃跪在穆武帝宫门口,已经跪了超过十个时辰。
“娘娘,回去吧,陛下不会见您的。”郭严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段贵妃何尝不知道,穆武帝做了的决定,是绝不会改变。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她的宿儿不能输在这里,输给冯鸾那个贱人的儿子!
“不,本宫等皇上召见。”她看着远处的宫门,神色异常坚定。
郭严叹了口气,“娘娘何必呢,皇上还让老奴给您带个口信,他不会做出杀子之事。”
段贵妃的情绪好像在此彻底崩溃,“不会杀子?陛下现在所作所为与杀了宿儿有何区别,本宫不相信,本宫要当面问皇上讨要个说法。”
段府中也焦头烂额,这几年投靠太子的人都来找他要说法,问情况,可是段明瑞自己也不知道啊。
大家都不相信,废太子这么大事,肯定有征兆。
薄府也被围攻,可惜薄弘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李氏不得不谢绝一切拜访。
至于晋王府,早在废太子当日便大门紧闭,来人了,只说王妃身子不适不见客,王爷不在家。
贺兰琛带着神策军,连夜控制了长安城,与此同时,去往辽东的虎符已被八百里加急送到辽东,一起送去的,还有皇上的圣旨。
辽东现任将领,谭日才,获十二项罪名,就地处决。
副将领孟祥云,代领辽东将领一职。
薄亦瑶早在得到消息后,便去了薄府,她进去后,第一件事便是扑到了薄弘怀里哭诉。
“爹,太子殿下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救救他。”
薄弘看着这个三年没怎么上门的大女儿,心中复杂,“爹帮不上忙,这件事自有皇上断论。”
“爹,您是不想帮还是帮不上?反正您的另一个女婿晋王殿下上位,您依旧可保荣华富贵是吧!”薄亦瑶着急之下,口不择言。
薄弘皱了皱眉头,“阿瑶,你回去吧。”
薄亦瑶站起来,双目通红,“好,我知道了,爹您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