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于是乔鲁诺安静地开了会车。“我也不是装听不懂,”过了一会,他又开口道,听起来有些犹豫。“……我只是被分心了。”
米斯达脑袋里想响起警铃。别问!那个声音警告道。比起逻辑思考他更相信直觉,于是他装作没听懂。哎哟,是不是有点讽刺了?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话题,“那么,俱乐部里那些与任务内容无关的事情——”
“——就留在俱乐部里,”乔鲁诺自然地接上,仿佛他们一直都在谈论这个,“但前提是,你得保证在那边的时候不露馅。否则,我们不得不把关系延续到外面,直到你形成条件反射为止。”
米斯达缩了一下。“行。那么按我说的,没人知道我们在里面做的那些事,特里休不行,布加拉提也不行。”
乔鲁诺点头保证。“就只你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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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鲁诺把车停在米斯达家楼下,拒绝了米斯达一个人上楼的想法(“鉴于生活不便是我造成的,”男人说),坚持把他送了回家——确切地说,送到了房门里面。乔鲁诺似乎在等着米斯达先开口,而米斯达则期待乔鲁诺提出告别。两个人站在不算大的客厅里面面相觑。这他妈就有点尴尬了。
“呃,”米斯达清了清嗓子,“我想我应该请你坐下来喝杯啤酒什么的,但是今天不早了,而且我有点累。所以,改天?”
“好啊,”乔鲁诺说。但男人并没有动。
米斯达扬起了眉毛。“我以为我刚刚委婉地表达了‘你该滚蛋了’的意思。”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米斯达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他怒道,“我是被打了屁股,没错,但我又不会因为这个有什么见鬼的心理创伤!你把我当什么,哭唧唧找人安慰的娘炮么?”
两个人有一段乱七八糟关系是一码事——哪怕里面涉及到性,更何况他们没有——而留下来过夜是另一码事。留下来过夜,那意味着一起醒来,拥抱着说早安,然后是一起晨跑,一起边看报纸边吃早餐,抱怨着烤焦的吐司和潦倒的执政党,一起开始新的一天。那意味着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生活常量。米斯达承认自己有点被吓到了。
“我不需要你在这儿,”米斯达抱起手臂,“你该回去了。”
但乔鲁诺摇摇头,坚定道:“不行,米斯达。在经历较严重的bdsm行为后,sub的心理会有一阵不稳定,这是正常现象,和一个人是否坚强无关。我不能就这样回去睡下,而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事。至少,今天晚上让我留下来。”
乔鲁诺在最后一句上加了重音。米斯达现在已经能很好地分辨出乔鲁诺什么时候的潜台词是“没得商量”了。他俩互瞪着,像是在进行什么愚蠢的比赛,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好吧好吧,”米斯达率先败下阵来。他咕哝着移开视线。因为他真的又累又困,两个眼皮之间仿佛有个相吸的磁场。“你睡沙发,没得商量。”他恶狠狠地对乔鲁诺说。
“行,”乔鲁诺浑不在意,接着补充道:“别误会,米斯达,我只是留下来过个夜,确保你没事就行。我没想做什么,这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哦啊,这回你那些看别人脸色的小技巧又生效了?米斯达愤愤地想。
然后乔鲁诺——这个声称自己“没想做什么”的小崽子——跟在米斯达的后面走进了卧室。
“你。睡。沙。发。”米斯达阴沉地从牙缝里挤出字。“这里面哪个字你没听明白?”
“都听明白了,”这小混蛋耸了耸肩,“帮你上完药我就去睡沙发。”
“上什么药?”
“你的屁股,你自己总没办法上药。”乔鲁诺平静地说道,仿佛他不过是要给花浇水。
米斯达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不—不需要,滚出去乔鲁诺。你他妈敢碰一下我的屁股我就在你太阳穴上开一枪。我认真的。”
乔鲁诺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一下米斯达的屁股。他用的力度非常轻,但是米斯达窜了起来,差点撞上天花板。
——好吧,那有点夸张了。但是米斯达的嚎叫毫不夸张。
他差一点疼哭了。“操啊!”
而乔鲁诺则微微歪了下脑袋,一脸“你看吧”的表情。“去冲个澡,别用热水,”他甚至还一副好心提醒的样子。
米斯达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踩着重重的步子去找毛巾。唯一阻止他把乔鲁诺丢进浴室里进行分尸的理由是难以清理。而且他也没想好该如何对布加拉提解释为什么泡了个吧就少了个人,毕竟搭档要是这么用起来可就得算是消耗品了,而消耗品,他打开冷水,乱七八糟地想着,消耗品得填在C类任务物品申请表里,但或许特里休能帮他搞定,他一直对那些长得都像一个妈生出来的但局里会计就是说你填错了的表单们束手无策,A类是设备与车辆,B类是特殊物品,C类是消耗品,D类是武器——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分类方式,但是米斯达祈求上帝要保佑他,只因为他用了ABCD而不是1234,否则米斯达这辈子可能只能干交警(因为那用不到枪)。想想吧,女士们先生们,“第4类任务物品申请表”,听起来就不吉利,所以他要把乔鲁诺划进第4类申请表里——等等,乔鲁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混账玩意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脑子里来的?
米斯达胡思乱想着,快速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仍冷的发抖,他跳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单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起来,”他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了一些,那声音接着说:“把裤子脱了。”
呻吟了一声,米斯达不情愿地照做了,他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他把脸埋在枕头里,避免任何尴尬的对视,当乔鲁诺的手指上的微凉药膏碰到他的时候还是不由得缩了一下。
“要知道,这可是我听过的最不性感的‘把裤子脱了’,”他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听起来瓮声瓮气地,“一般姑娘们这么说的时候我早就硬了,但经过你这么一搞,我都对这句话有心理阴影了。”
乔鲁诺轻轻的笑声化成颤动一直传到他的手指尖,让米斯达有点痒。“你很讨女孩子喜欢,嗯?”男人不慌不忙地问,和缓的语速加上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讲一个睡前故事。“我记得你在服装店里那么说过。那么,米斯达,你坐在酒吧里,会有女孩给你留电话吗?或是问你请她喝杯酒,然后你们回家,躺在床上,你由着她的手指在你身上划来划去,还是,像这样……”
他的手指滑到他的背上,开始按摩那些疲劳和紧张的肌肉,米斯达不知道这对不对,但这感觉很好。这感觉像是对的。朦胧的睡意落了下来,他放任自己因为舒适和放松呻吟出声,难以集中的注意力让他一次只能抓住一个重点:“也许你没注意到,我说的是很讨‘女孩子’喜欢。”
乔鲁诺嗯了一声,似乎全然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专注地揉开那些纠结成块的肌肉,让它们在他的手指下化成一滩黄油。
“我也很讨女孩子喜欢。”又过了一会,米斯达快睡着了,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乔鲁诺似乎小声嘟囔了一句。那让他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孩子气。然后米斯达迷迷糊糊地记起来,自己看过乔鲁诺的资料,他比纳兰迦还小一岁。
小骗子。米斯达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
“我从不说谎。”乔鲁诺的声音像隔了层帘子,模糊地传来。米斯达不知道是自己做了梦,还是乔鲁诺真的在说话。他听见男人说,就像在服装店里换衣服那个时候,我说你“挺好看的”,那不是恭维,米斯达,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看。
但米斯达再没去想了。他沉沉睡去。
***
凌晨两点,米斯达去洗手间解手回来,路过客厅的时候差点被睡在沙发上的乔鲁诺吓死。他看到自己的沙发上有个人影,条件反射地想冲回房间拿枪,一迈步,给后臀上的肿痛激了下,这才清醒过来。
是了,米斯达记起来,他叫乔鲁诺滚去睡沙发,这是这小子第一次这么听他的话。想到这儿他不免有些成就感,并且看着乔鲁诺窝在他那张皱皱巴巴的半大沙发里不太舒服的样子,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不,这不是报复,这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乔鲁诺打了他的屁股而进行的故意针对。这都是乔鲁诺自己要求的,米斯达在心里对自己说,瞧,是他自己要求留下来的,那么睡得难受也只能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