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说完话,会议室里的人纷纷站起来走了出去。程湛松了松有些勒脖子的领带,连日的忙碌让他疲惫不已,刚刚从国外回来,时差都没来得及倒就过来了服装公司这边,还看到了她,添乱的人还真是会挑时间。
☆、第26章
粟粒趁着数据还没到位,点开了莫克服装的官方微博,入眼的评论,全是污言秽语,没一句能看的话。公众情绪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即使还没有弄清楚真相,也会随着一些带节奏的人随风起舞,那条微博热搜下面,全是营销号复制粘贴的内容,摆明了有人想借着这个事件把整个莫克拖下水。粟粒觉得感情真是件很奇怪的事,明明自己来莫克没有多久,却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莫名的相信莫克是无辜的。
粟粒在座位上百无聊赖,财务部能在这件事中贡献的力量并不太多,她一直担心着在会议室里听汇报的那个人,以致于办公室门被推开,她都毫无反应。
“粟粒,好久不见了。”
“呃......好久不见。”粟粒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
周思然其实不太清楚从哪一天开始,粟粒就仿佛失联了,朋友圈没有任何更新,电话也是打得极少,只偶尔程若言觉得委屈了会找她发发牢骚,可她却是极少往国内打电话的,至少他在程湛身边这么长,就从没听过粟粒给程湛打过电话。这几年,他陪着程湛南征北战,在一片顽固派的手中抢回管理的主动权,改革整个集团的架构,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难题,都鲜少在程湛的表情里看出波动来,可是走进会议室时,他先是扫视了一圈,看到弯腰不知在做什么的粟粒,那眉头迅速凝聚又迅速散开,如果不是站在他身边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而眼前这个姑娘呢,从发现程湛走进会议室,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她从震惊到变得犹豫,后来是完全掩不住的眷恋,周思然想,这姑娘这些年是真没变,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没学会掩藏眼底的喜欢。可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只有他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看到我很意外吗?我刚才也在会议室。”周思然难得有些恶作剧的情绪,偶尔调侃她也是件有意思的事,那时候在英国也是。
“我没注意。”她霎时就红了脸。
没想到在国外呆了那么久,竟然脸皮都变得这么薄了。
“回来很久了吗?”
“两三个月了吧!”
其实周思然心知肚明。大概三四个月前,莫克服装这边曾委托集团找一个财务主管,那天刚好程湛说要看看集团这边的用人情况,于是随手就翻了一个HR桌上的求职简历,又刚好那么巧的,看到了她的,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多精明一人啊,看到程湛目光在这简历上多停了好一会儿,心里就明白了,粟粒就这么被弄到公司来了。当然整个过程周思然是没有看到的,人力资源那人精老头跑他那儿去打听,问这姑娘什么来头,毕竟程总在公司里总是一副油米不进的样子,那天那种过分明显的暗示,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看明白。周思然当然不能跟那老头儿说这是程总的老相好,主要是他俩也不算,只能在老头儿越来越疑惑的眼光中,暗戳戳的再补上一刀:“你可能领会错了。”留下那老头在风中一脸凌乱。
“也不和若言说一声,她一直以为你还在外面。”
“对不起。”粟粒下意识的道歉。这些年她刻意减少了和国内的联系,她不想告诉若言回来的消息,不是不想念她,是不想面对程湛和倾城。
“别道歉了,回头给若言打个电话,她原本是计划这周去英国度假,顺道去看你的。”
“好。”
“你这姑娘,心也是真的狠。”他是程湛的同事,更是好友,很多时候,程湛的难受只有他们这些一直在身旁的人才看得清楚。
粟粒不解的看向周思然,狠吗?她从来就只敢对自己狠心。
“去见见他吧!”
你看,这世界上有一些人的名字,不需要说清楚,只是一个代号,彼此就心知肚明。可是她没想好怎么去见他,和他说些什么,告诉他她这几年过得还不错,钢琴水平也提升了好多,甚至可以当下业余的老师了,可是这些,她都开不了口。
“还是,等公司好点吧!”她想,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不适合被其他的事扰了心神,等公司的风波稍微平息下,她就去见见若言,再去见见倾城和他。
“不用了,刚才秘书来电,已经找到事件的当事人了,我们现在要过去见见当事人,你也一起。”
“我?”粟粒疑惑的看向周思然。
“我根据指令办事的,有疑问不要问我。”周思然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至于这指令是谁发的,一点都不重要。
粟粒无奈的跟在周思然后面,直到看到程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了不可思议,她就十分确定,她被周思然整了。时间真是个好东西,那会儿周思然老往英国送东西的时候,可不敢这么嚣张的,看来这些年,大家都变了,也不知道,他变了多少。
程湛敛去表情,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走了。”
在看到公司门口只停了一辆车以后,在看到周思然非常愉悦且快速的跃到副驾驶座的时候,粟粒非常想打人,但还是在程湛严肃的一句“走了”中,坐在车后排。
粟粒想,周思然撺掇这个尴尬的局面到底是为何,他难道没觉得车厢里这压抑的气氛让大家都很不得劲儿。
在粟粒都以为自己会被这样的气氛闷死了以后,程湛终于开口,对她说了她回国以后的第一句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思然在前排翻白眼。大哥你这问题也太明知故问了,全然忘记了二十分钟前自己也很傻比的问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两三个月了!”
“怎么没和若言联系?”
两人不愧关系这么好,问问题的顺序都一模一样。
“今天回去就联系。”粟粒很乖巧的回答。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揉太阳穴的程湛,显然他最近休息得并不好,眼下的阴影实在明显,她不想给他再添困扰的,可是有一个问题,在她嘴边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姐,还好么?”
粟粒知道这不是个好问题,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外面,是真的想知道倾城怎样了。她听若言断断续续说过一些,说物理上的损伤已经全面恢复了,神经测试也没有问题,但就是走不了路,医生说可能是心理阴影之类的,也不知道现在好一点没。
“老样子。”他顿了顿,接着说,“回来了,就不要再玩失联那一套了。”明明是淡淡的语气,粟粒确仿佛听出幽怨来,粟粒摇头,见到他,冲击力果然太大了,连幻觉都出现了。其实她想解释的,她真的没有失联,只要他们打她的电话,是一定找得到她的,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她仿佛已经不会激烈的情绪表达了,连喜欢的人,都是不能触碰的,索性收敛了所有多余的情绪,活得冷静又自持,更是没了跟任何人报告自己生活细节的习惯,反正所有的困境和困难,都是需要她自己去解决的,所以无论是倾城还是若言给她打电话,每次电话都像例行公事一样“你好吗”“我很好”,然后就没了然后。她当然知道感情需要交流的,也知道对倾城心里的别扭是没有立场的,更不该迁怒若言,可是她做不到坦然,也许某一天当程湛在眼里变成了像周思然那样普通的存在,她可以更坦然的面对若言,可是对倾城,她也许一辈子都需要这样的疏离和克制。
☆、第27章
车子停放在一栋烂尾楼下,粟粒随着程湛和周思然的脚步往没有护栏的梯子上爬,心底极度不安,一路上能看到楼里已被人占据,或用塑料的棚隔出了封闭的区域,或者直接在墙角的位置放了又脏又旧的棉被,在每个城市的角落里,总隐藏着我们难以想象的艰难。
大概爬了三四层楼的样子,刚到楼梯口,就有莫克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粟粒站定,打量着眼前的场景,楼梯口的正对面有一个用花油纸圈出来的棚,有两个衣着褴褛的小孩怯生生的站在棚子的进口处,大的约摸七八岁的样子,小的只有两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