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缨笔直往前走,和一名姑娘迎头撞上。
“啊,清棠姑娘。”钟缨笑着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和她擦肩而过。
清棠冷着脸点了点头,在两人肩膀相撞之时,突然一把勾过钟缨的腰,脚一蹬地,飞入其中一间屋子。
暗处躲藏的灵师只听到一瞬的响动,待到全部冲出,发现现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同样跟踪那个冷面姑娘的一队人马。
紧跟着,数个房间的窗口处突然出现了并排的弩箭,弩箭上带着高阶灵师的灵力。
伴着一声令下,箭雨降落。
跟踪的灵师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便有人灵力化盾,挡住了一排飞至而来的箭雨,闪身进了一间屋子隐蔽。
他刚刚踏进屋门,便僵直地倒在地上,疯了似地打着滚,最终腿一蹬不再动弹。
“别进屋子,屋里有毒烟,冲出去!”有灵师发现了这一现象,立马高喝。
但等他们拐过弯,才愕然发现,这巷道由无数个拐角拼接,他们进入其中一处,竟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是巷道?这是迷阵还差不多。
又是一声娇喝,此次藏在暗处的人箭无虚发。
在意识消失前,有灵师蓦然记起——当初主持修建这块城区的,似乎是被强行从病床上拽下来的昭王殿下。
而时间,是在三年前。
“七公子简直是妖精。”钟缨坐在屋顶,对着下面九曲桥般的建筑指指点点,“三年前,三年前叶家三小姐还没进清玉院,三皇子和太子殿下的冲突都没有露倪端,他就设计了这块城区。”
“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开始谋划如果我背叛他,我会被以何种方式杀死了。”钟缨啧啧称奇,一边为杨卿珏的手笔拍手称庆。
“所以我不喜欢他,藏得太深。”清棠评价,“难怪太子做了那么多准备,偏偏把他给漏了。”
“清棠,别那么死板。”钟缨看着藏身于屋中的姑娘们闪身而出,检查尸体,忍不住嗔怪,“那可是未来的姑爷,你可不能老这么不待见。”
“我不赞成这门婚事。”清棠贝齿轻咬嘴唇,憋了好久,吐出这么一句话。
“三小姐和昭王在一起,搞不好会受欺负。”
钟缨挑着眉看着清棠,差点儿没回过神。
良久,他才回了句嘴:
“你别小看你们家三小姐,那也是个人精。若是他们两真结为连理,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搞不好,这两位都已经开始谋划如何整对方了。
想到这儿,钟缨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有意思,杨卿翰什么都想到了,甚至想到了他的叶三小姐。可惜,就是没有料到那个病歪歪的王爷。
这算不算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或者说,此时的杨卿翰,已经忙得来不及做个智者?
听到汇报,杨卿翰有些难以置信。
他,算漏了?
惊蛰看见他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坐在椅上,手扶额头思索良久。
“惊蛰,我算漏了一个人。”他突然叹了口气。
“殿下?”惊蛰听出了那声音里的颓然。
“我算漏了,七皇弟。”杨卿翰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城墙,到达杨卿珏的所在。
“从现在起,城西流民可长期定居城东。同时,军队招收城西流民为卒。”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中,那身穿锦衣的男子如是说。
围在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儿不敢相信。
那个笑盈盈的王公子,竟然是个有权利的贵族?
“昭王殿下,您折煞老臣了。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京兆尹气喘吁吁地跑来。
哦,原来王公子是昭王,怪不得有权有势。
等等?昭什么?
一天到晚一口一个“王公子”的城西民众只觉腿一软,呼啦一下便跪倒一大片。
“大人,这便是父皇之令。”杨卿珏回眸冲京兆尹道,“如若不信,你我即刻便可面圣。”
京兆尹的气焰顿时瘪了下来,杨卿珏又吩咐了几句,带着身边的中年侍卫离去。
“那,殿下。我们的计划,是否还要继续?”惊蛰有些艰难地问道。
“为何停下?”杨卿翰瞟向他,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澄澈平静。
他站起身,俯视着惊蛰。
“我真想看看,我的那位皇弟,究竟让我错过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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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政变
大敌当前,杨明世下的诏书一天比一天多,刘景死命地压着,才把这些看了让人想骂街的手谕压了下来。
而发完诏书,老皇帝自觉任务完成,便去皇城的谷台上宴饮。
这谷台,原本是为了乞求五谷丰登所建,到了杨明世这一辈,已然成了最佳的歌舞场所。
歌声从高塔上传了下来,杨明世举杯痛饮,一卸尘世烦恼。
他正拉着贵人的手轻嗅,高台之上便有惨叫声传来。
他一惊,撒开了贵人的手,吩咐刘景去打探消息。
刘景溜至门外,果然看见熟悉的人手持刀刃,一连砍掉了好几颗脑袋。
惊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手捧金杯的小太监。
小太监身边立着的,是含笑的杨卿翰。
“太子殿下。”刘景赶忙上前。
“刘景,去下面迎接一个人。”杨卿翰却阻止了他的靠近,微笑吩咐道。
“昭王,杨卿珏。若他来了,能杀便杀了,不能杀,那便让他上来吧。”
刘景刚准备应声,却猛地抬起头。
什么王?杨卿什么?
他费尽心思,想要去找寻关于杨卿珏的信息,却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个一直缠绵病榻的王爷。
好像,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人,顶多偶尔会被拉出来担任些莫须有的职位。
但他不敢怠慢,连忙匆匆赶下高台。
刚一踏上平地,刘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短短几个时辰,皇城竟然开满了一种奇怪的紫花。
那花儿是从偏殿长出来的,在接触外界的一瞬间便开始了疯狂的繁殖,直到覆盖到整个皇城。
刘景记得,那个偏殿,是杨卿珏在此前的宫宴暂住的地方。
他不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去的那儿吗?
刘景的大脑闪现出无数个疑问,但眼前却不住地迷糊起来。
阳间有花,其名为隗,播种后两月开花,花期为一盏茶功夫。
其色淡紫,其香扑鼻。闻此花者,昏昏沉沉,状若醉酒。
杨卿翰打开门,除了倒在地上的侍者,他还看到了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太子殿下身穿玄色衮冕,头戴九穗冠,捧着温润玉笏,狭长的凤眸不怒而威。
“韩公子,您不请自来,所谓何事?”
韩唐手里抓着瑟瑟发抖的杨明世,一甩手,把他扔了出来。
惊蛰上前一步,接过安定帝。
“我当你的刀当腻了,便想换个玩法,拿你开刀。”
韩唐哈哈一笑,五指入钩般收拢,背手看向杨卿翰。
“太子殿下莫非认为,处处防着我和我师傅,就能让我两心甘情愿做你的匕首?”
“孤,从未如此认为。”杨卿翰掷玉笏于地,好整以暇以手指地,“这世间的道理,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韩公子若能杀我,便来杀吧。”
韩唐略一皱眉,不理解为何直到此时,杨卿翰依旧不露半点惊慌。
他足下一点,身体向着杨卿翰猛扑而来。
“韩公子不曾好奇,孤把韩曳送往何处?”他尚未落地,杨卿翰突然开口。
落地的玉笏早已裂为碎片,玉石躺在地上,猛然暴起一道强光,照亮了早早画在屋内的一个法阵。
“想必此时的安国军营,会有一出好戏。”韩唐疑惑的表情一闪而过,却见杨卿翰合掌而乐。
这一刻,韩唐还在杨卿翰面前,下一瞬,屋内仅余杨卿翰一人。
他的目光在屋内周旋一圈,兀自转过身,将地上的尸身抛在脑后。
小太监捧着盛有毒酒的金杯,惊蛰控制着杨明世,而杨卿翰无动于衷,只是把目光投向远方。
“隗花花开,众生皆眠。它不适合大范围运用的唯一原因,即是它不分敌我,且解药不易于研制。”
杨卿翰站在谷台上,俯视台下正开得艳盛的繁华。
“惊蛰,要逃,现在还有机会。”
男子一步步登台,杨卿翰理正衣冠,恭候他的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