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的尸体已被仵作带走,唯一留下的只有折断的牢门,和地上未干透的血迹。
这人下手利落,而且还熟知程实关押的地方,一定是早与程实勾结在一起,只怪当时着急救难民,没顾上细查城中的同党。
苏泺命人带出了江岑审判。
在湿冷的大牢中待了一夜,江岑比昨日憔悴多了,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苏泺目光如炬,盯着他问道:“江岑,朕没记错的话,你是四年前升任的河东太守吧。”
江岑听得这话眼睛闪烁了下,晚书也诧异的朝苏泺看去。
他一个不理朝政的人,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只是苏泺不是问话,也没给江岑回答的机会,他紧接着道:“这四年来,朝廷对你不薄,你何以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江岑不住的用手触碰着膝盖,颤颤巍巍的回道:“老臣知罪,请皇上赐老臣一死。”
苏泺道:“昨日你也是这般说的,那么朕问你,你究竟犯了何罪?如实招来?”
江岑眉头拧紧,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句也不愿说。
晚书看着他捏膝盖的手,问道:“江太守平日是否一到阴雨天膝盖就疼痛?”
江岑愣愣的看了晚书一眼,见晚书盯着他,忙把头低下了。
晚书继续道:“不仅膝盖,还有脚踝、手肘、手腕也是,而且这疼痛难忍,常常一宿一宿睡不着。”
晚书一连说了这么多,江岑瞳孔放大,吃惊的看着晚书。
这事除了他几位夫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甚至连看了几位名医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而晚书居然一语中的的说了出来,令他不得不震惊。
“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啊,疼起来把人折腾个半死,不疼的时候就跟没事一样。江太守,我说的对吧?”
见到江岑的模样,晚书便知道自己全说中了,这是风湿性关节炎疼痛。在古代,应该叫痛风,不过江岑这种属于严重型的了。
她继续看着江岑道:“这病想要治也不是没办法,不过就看江太守愿意透露多少了?”
“不过江太守还是不想招的话,本官也不是没办法,我看牢里您的几位夫人姿色不错,只是不知道给她们每人脸上划上几刀后,还能不能令江太守喜欢。”
“哦,对了,你还有个十四岁的女儿是吧,不知议亲了没有,若是没有,那这划上几刀,恐怕就嫁不出去。若是议了亲,不知往后会不会遭夫家嫌弃。”
江岑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他死倒是无所谓,他几位夫人也无所谓,但是他的女儿绝对不能出事。
苏泺一直含笑看着晚书,这种损招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来。
看着江岑一步步动摇,苏泺给晚书投来了一记欣慰的笑意。
江岑双眼含泪的回道:“我招,我招,我都招。”
“是……是程大人,半月前,微臣收到一封密信,信里面交代了,要微臣无论如何要阻止难民逃出河东,还说他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道士前来相助我,然后一切等他到来。”
“五日前,程大人到了,一来就让我把难民全部抓起来,关进了慈安寺。程大人说这些全是皇上的意思,微臣也不敢多问,就一切照做了。”
“后来传来皇上和方大人、梁大人到河东,准备接驾的消息,程大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命我吩咐那道士在午时三刻焚烧难民。”
“微臣不解,既然皇上都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急着焚烧,程大人让微臣少问,微臣也就没敢再问,一切按他的意思去办了。”
“直到皇上数落了程大人的罪状,微臣才知道被一直蒙在鼓里。皇上,微臣先前真的不知情啊,求皇上开恩哪。”
苏泺听得火冒三丈,气得将桌上的杯盏都摔了,这程实着实可恶,居然不惜用难民的性命来扳倒他。
看着江岑冷冷的喝斥道:“既是被蒙蔽,为何昨日不说?”
第13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这次真的是暴怒,吓得江岑一个激灵,结巴着道:“程……程大人抓……抓了微臣的母亲为要挟,还……还给了微臣一万两银子封口……微臣怕……怕母亲……”
苏泺又一个杯盏扔了下去,这人怎么这么爱丢东西,这杯盏的价格可不低啊,晚书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过想想,如果换了自己,恐怕比他还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别说杯盏,就连这桌子也会给掀了的。
前提是她要能掀得起来。
一个杯盏不够,苏泺又走了下来,一脚踹过去,“说,还隐瞒了什么?这次赈灾的银两和粮食都被你们藏哪去了?”
江岑倒在地上,又重新爬起来,哭诉道:“微臣不知,微臣真的不知,程大人答应给的一万两也只给了三千两,其他的说等事情办妥后再给。”
“来人,将罪犯江岑拖出去斩了。”
江岑闭上眼睛,准备伏法。
晚书忙拦道:“皇上,且慢,程实还未找到,这事还有许多疑点,先收监吧?”
苏泺是被气昏了脑子,恨不得杀人泄愤,听道晚书劝解,又摆摆手,让人下去,将江岑收监。
江岑拖走后,晚书倒了杯茶递过去,“皇上消消气,气大伤身。”
苏泺接过一口喝了,“你说说,他们究竟想将朕逼到什么地步?先是派刺客刺杀,还想让朕声名狼藉,遗臭万年吗?”
晚书道:“皇上不用在意太多,总归是仇人,你还指望着仇人对你真心?”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胜在有理,苏泺果然好多了。
是呀,他于她而言,不过只是利用,没了利用价值那就只剩仇恨了。
想通了这一层,苏泺心里舒服多了。
晚书见苏泺红肿着眼睛,又劝道:“皇上去睡会吧,这儿有微臣看着,不会有事的。”
苏泺这次没再逞强,他知道他如果倒下了,一切会变得更加棘手。
小橘子扶着他回去了,晚书偷偷给小橘子塞了个檀香,“一会点上,让皇上睡得安稳些。”
小橘子点头接过,“奴才知道了。”
晚书跟门口的守卫说了声有事喊她,便也回房去了。
昨晚在山上住一夜,身上脏得跟什么似的,她需要尽快冲个澡。
回房沐浴一番,将身上淡淡泛酸的衣服脱下,换上干净的衣服,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好多。
等方宴的时间里,她坐在桌旁想着刚刚审讯的事情。
期间,她到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方宴没回来,也无人来叨扰。
不知不觉,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桌上的墨汁还溅了一滴到脸上。
就这一会的功夫,晚书居然梦到了程实。
他穿着大红色的官服,肩上还挂了一朵大红花,骑着马冲着路旁围观的众人笑。
她也站在路边,看着他,还跟旁边的人高兴的说道:“那是我相公,那是我相公。”
旁边的人以为她疯了,都不相信,自己穿得跟个乞丐似的,怎么会是状元郎的娘子。
晚书为了赌气,冲着马儿上的程实甜甜的喊了句:“相公……”
程实好像听见了,转头看过来,见是晚书,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张笑脸瞬间变僵硬了,然后转头对着其他人继续笑。
晚书心里想到:相公定是嫌我给她丢人了,没关系,等我进了状元府,就可以换身好看的衣服了。
紧接着换了个地方,晚书就看到程实和另一个女人拜堂,他很高兴,笑得像朵花似的。
晚书含着泪喊道:“相公……”
程实回头看了她一眼,朝旁边一人耳语几句,又紧着拜堂了。
随这一声“夫妻对拜”,晚书被人捂住了嘴巴,拖出了喜堂,她挣扎再挣扎,最终还是没挣脱。
随之又换了个地方,是姜艳秋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嘲笑,还朝着她吐口水。
接着有下人禀道:“老爷回来了。”
姜艳秋立刻坐倒在地上,跟程实撒娇:“相公,我肚子好痛,你快救救我。”
接着是一个激烈的巴掌打到了脸上,晚书倒在了地上,地上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她抬头看着打他的人,只见白昊搂着许艾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消失不见。
晚书惊恐的大喊道:“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门外有侍卫敲门,晚书惊醒过来,一脸的冷汗,看着冲进来问自己“大人,怎么了”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