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他中邪的份儿上,不计较这许多了。明焱腹诽一番后,讨好似的站上巫梵肩头:“它若是被孵化了,就真正是擅闯禁地了。”
“这位壮士,请你大发善心,把我二弟拾出来吧。”
“我去禀报大祭司。”巫梵说罢,又要去往白塔。
明焱大惊失色,忙说道:“为了一颗蛋惊扰你们大祭司,多不好意思啊。”
巫梵思索片刻,竟同意前往:“也罢,我且帮你一回。”
明焱心满意足,当即说道:“多谢多谢。”
“要谢便去谢司烜吧。”巫梵一路去往北祭台,边行边道,“你曾帮过他许多回,我替他还你一次人情。”
北祭台封灵屏识阵中,早已换过人柱,金晶天寒石依旧被压制在阵中。阵法正中心,有人以身献祭,困于冰雪之中。
巫梵眼见此景,顿觉分外眼熟,仿佛从前也曾见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徜徉在心头,巫梵仿佛能感知到严寒,浑身都似包裹在冰雪里。
与此同时,一阵刺痛穿过后脑,巫梵捂着头颅,却止不住一阵又一阵晕眩。
明焱知晓,这是禁制与神识在博弈,也是巫梵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它可不是司烜,万不会心软,就是要趁机带他去往八极百炼镜跟前。
于是,明焱故意惊呼:“呀,那就是我的二弟!”
巫梵忍痛,循声望去,只见阵法边缘,一面古镜之上,果真有一颗白壳蛋。但他不知,此乃明焱术法幻化,并非凤凰蛋。
巫梵不疑有他,去镜前捡蛋,俯身之际,窥见镜中倒影——
镜中人与他一模一样,但绝非同一人。
那人神情很是悲伤,欲言又止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你是谁?”
巫梵毫不犹豫地回答:“巫梵。”
镜中人摇头,沉沉叹息:“是吗?”
巫梵忍着头颅中的疼痛,咬牙说道:“我就是巫梵。”
“曾经的你并不是。”镜中人眸光一凛,悲伤尽去,气势骤来,“你怎能认同巫燧给强加给你的身份!”
“胡言……乱语!”尽管巫梵口中在接连否认,可在潜意识里,已知晓这就是真相。
否则,为何每每一旦竭力回想往事,就头痛难忍呢?
古镜之中,人影骤变,又有一人现身。此人身着甲胄,面带怒目彩漆金刚面具,一双漆黑的眼透过面具,正一瞬不瞬地凝望巫梵。
“你又是谁?”巫梵暗自想着,他认识此人。
但这个念头一旦窜出来,头颅中就如有山崩,前所未有的痛楚割裂他的思绪,打破最后的理智。
“唔!”巫梵捂着头颅,单膝跪在古镜跟前,垂眸却无法从镜中倒影上移开。
镜中人的双眸亦是凝望着他,恍如黑洞洞的深渊,誓要将其拽入梦魇。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镜中人的声音徜徉在耳畔,如魔咒不散。剧痛之下,巫梵神思恍惚,眼神朦胧之时,仿佛置身幻境。
那身穿甲胄、面戴面具之人就站定在他身前,岿然如山。而他的身后,是另一名面露哀伤神情的男子。
他们一步一步逼近巫梵,前后夹击,令其避闪不得。
“你已经忘记梵笙的遗愿了吗?”
“你已经背弃火神的契约了吗?”
巫梵不知他们为什么逼问这些,头痛欲裂之时,高声喝道:“我不明白——”
然而,他们咄咄逼人,反复问此话,如念经文咒语。
恍惚之间,更多的幻象似走马灯一般,掠过巫梵的眼前——冰川水晶洞中,司烜光洁赤丿裸的身体;地下城墓室里,绘满砖石的壁画……
太多的光影自眼前掠过,巫梵每深究一点,头颅中疼痛就更多一分。
他逃避似的闭紧了双目,下一瞬,骤有血泪自眼角流淌而出。
明焱见势不妙,慌忙飞来:“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否则司烜那边我怎么交代?”
“聒噪!”
巫梵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赤红,如浸透了血色。
未出鞘的长刀挥开风刃,刻入石柱三分。幸而明焱机敏,躲闪及时,只被削去半根尾羽。
明焱心有余悸,眼见巫梵心智已乱,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当真疯了不成?”
说话之间,雏凤已被巫梵握在掌心。明焱丝毫不怀疑,巫梵会将他捏死在掌心。
“司烜身在何处?”赤红的眼睛睥着它,蓄含风暴。
明焱当真是怕了,仿佛落在野兽爪下的羔羊,连话也说不清:“在……在石楼。”
听得此话,巫梵猝然张开手掌,将雏凤抛向天上:“带路。”
明焱侥幸捡回性命,不敢稍稍怠慢,忙不迭引他去往石楼。
石楼四下,守门祭司遥遥见得巫梵到来,不禁面面相觑。依照巫燧的命令,巫梵不能擅自靠近此地,有人当即上前阻拦。
谁知话尚未说出口,这人才抬手拦路,右臂就已断于长刀之下。霎时,鲜血泗流,惨呼刺耳,四下祭司无不胆战心惊,忙不迭严阵以待。
巫梵双目赤红,有神挡杀神之势,一路杀上石楼。直至血水沿层层石阶滴落,尸骸狼藉满地,他才踏着血路走上石楼。
“疯了……真是疯了!”明焱瞠目结舌,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巫梵踏过尸骸,自正门走入石楼,一路拾级而上,站定在闭锁的门扉前。
长刀破开门扉的刹那,终日为暗夜所笼的房中终归传来光亮。
突如其来的光亮太过刺眼,司烜略略别过脸,余光里瞥见熟悉的身影:“陈——”
他本以为,陈川已经归来,却在瞧见那双赤红的眼时,陡然变了神情:“噬心蛊又发作了。”
现如今,这个人仍不是陈川。
司烜失望地叹息,却骤然被长刀锋刃挑起下颔。巫梵与他说:“跟我走。”
说罢,不待司烜应允,巫梵拽起人来就走。二人走出石楼之际,便见巫燧泷澈早守在外头,看来,一场搏杀在所难免。
“巫梵,你终究还是选择背叛本座。”巫燧只瞧了他一眼,便也知晓,是噬心蛊发作。
当初斩杀巨蛟之时,司烜潜入蛟龙腹内取珠,为的也是替陈川彻底拔出蛊毒。噬心蛊是埋在他内体的祸患,但若善加利用,倒也不全然都是坏处。
巫燧还不想取其性命,对弈搏杀数回,只伤其持刀右臂。巫燧功法高深,巫梵自是不敌,但此刻心智已失,伤痕加身无异于触及逆鳞。只见其豁命搏杀,招招直刺巫燧要害,像是猛兽出笼,已被杀意蒙蔽双眼。
几番搏杀之下,巫燧一时不察,竟被被划破面颊。
“巫燧大人!”泷澈惊呼上前,对巫梵怒目而视。
“无妨。”巫燧擦去面颊血迹,冷笑连连,“噬心蛊发作以后,你倒是长本事了。”
司烜深知巫梵不敌巫燧,干忙呼唤明焱:“带我们离去。”
话音一落,便闻凤凰清啼,原本不过巴掌大小的雏凤转瞬已与人等高。司烜进攥巫梵臂膀,只说道:“快走。”
巫梵血瞳微眨,恍惚刹那,才微微点头。二人骑上火凤,飞离石楼。
巫燧眼见司烜离去,勃然大怒,沉声喝道:“封锁周遭城池,将此二人活捉回来!”
泷澈瞥一眼巫燧面颊伤痕,蹙眉问:“大人何不斩草除根?”
巫燧却道:“在我厌烦这场游戏之前,谁都不许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两个儿子可以谈几章恋爱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么么哒
☆、四十九、重新恋爱之表白
四十九、重新恋爱之表白
“去戎北山。”司烜知晓,那里常年云杉密布,藏身其中再好不过。
明焱调转方向,一路去往深山。它本想寻个稳妥之处,可惜天公不作美,再度洒下飞雪。
司烜眼见雪势加重,与明焱道:“我们还是找山洞暂避为好。”
明焱在山腰落脚,朝西南方展翅:“往林中再走片刻,就有山洞可以藏身。你们失踪时,我曾飞来这处寻人,在山洞中避过风雪。”
巫梵一路沉默不言,只顾紧盯司烜,不容他离开视线片刻。仿佛只要稍稍移开眼,司烜就会如飞鸟一般远离他的身畔。都说噬心蛊会刨开内心的执念,那么巫梵所执着的,便只有司烜了。
明焱复又化作巴掌大小,躲在司烜袖下,不敢稍稍靠近巫梵。司烜叹息,让雏凤立在指端,低声说道:“我教你一段清心咒,等抵达山洞,就施法解开他身上的噬心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