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榛没有多言,只是默默送她下楼。
楼下徐宝珠正在浇花,见秀莹拿着小包似要出门,又见徐榛面色无常便问道:“你们是要出去玩吗?天还早,待吃过早饭再去吧。”
秀莹施礼道:“不了姐姐,这次是我独个儿要出门游玩,宝森要工作,不敢叨扰。”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客气,而今都快是一家人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至于工作嘛,要不你再等几日,晚些时候我去与哥哥说说,让你这几天困在这里,也的确是给闷坏了。”宝珠看了看徐榛,骂道:“你呀,什么都要叫我操持,一点长性都没有,如何是好,幸得遇上了秀莹,不然……”
秀莹没有想听下去的意思,忙打断:“我去几天就回来,不用担心我。”
徐榛将她送出门,宝珠忙将他拉到后面说道:“宝森,你便将秀莹送往火车站吧。”
末了不知道又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徐榛应承了他姐姐的吩咐,将秀莹送往火车站,在人群当中,他拿出一叠钱放在秀莹的手中,“够你这几天用的了吗?”
那厚厚的一叠钱,足足有几百法郎。以之前秀莹所见,他是断断没有这么大方的,定然是早上宝珠交待他这般做的,秀莹未作多想立即将钱还回,说道:“我既然能独身来此处,必不是没有准备的,你放心,没成为你徐家人,我定不会动你半分钱。你回去吧。”
他果真就那么离开了,与秀莹猜的半分不差。不过秀莹倒不在乎这些,她能只身来到法国,勇气已经是莫大的了,这次只不是辗转去另一个地方罢了,有何惧怕的。只不过是这一路上,形单只影时时多警醒些罢了。
第7章 伤寒
这一趟出行她去了巴黎,这个城市不单单是法国的政治经济中心,更是许多名胜古迹的所在地,最适宜吃喝玩乐,并且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
第一日到达巴黎的时候天快黑了,夜里这座城市灯火通明,美丽不亚于伦敦,相似的氛围让秀莹找到了一些归属感,她先找了一间信用度较好的旅店住了下来。
洗梳好后,她找服务员了解了本市最具特色的几个游玩之处,认真仔细地计划自己这几天的行程,她知道也许这次以后,要如今日这般任由自己畅快的性子来此处玩的机会已经不多,无论今后是否与徐家结亲。
第二日,她去了雄狮凯旋门,途经戴高乐广场中央,香榭丽舍大街,见识到了真正的具有浪漫主义气质的法国人与法国街道,这里家家都能见着花,处处都能看见陌生的情侣们拥吻,很轻易就能看见人民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笑。
在途经香榭丽舍大道的时候,有几个可爱的孩子,上前来把秀莹团团围住,秀莹以为他们是来向她乞讨索要钱财的,然而却并不是。他们围着秀莹转了几个圈,然后给秀莹戴上一个玫瑰编织的花环,不知道用法语对秀莹说了些什么,而后便离开了。
秀莹没听明白,自然不清楚这是什么缘故,只得报以微笑。
第三日,她沿塞纳河一路行驶,去到了北岸的卢浮宫,观看了一系列令人称奇的各国文物展,这让她想起了朱丽,那个拥有法国本土帅哥男友的英国女子,她曾向她描绘过法国的美好。秀莹想,若有朱丽在的话,这一路的行程定然是十分有趣的。
第四日,她去了圣母院大教堂,这座位于法国巴黎市中心、西堤岛上的教堂建筑,比曾经朱丽描绘的还要美上几分。朱丽说如果她以后真与法国男朋友结婚,必定要在这里举行婚礼的,需得请她最要好的朋友们都来观礼,尤其是她们宿舍的这几个人必须得请到场。
她能想象到,那一日的朱丽有多么美,然而自己怕是不能参加她的婚礼了。
想到这里,她越来越感伤了。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像朱丽她们说的那样子,为了自己的幸福,拼死力战据理力争。她恨自己早没有一个识别人的好眼,更恨自己明明这么难受了,还在这般坚持。
她在圣母玛丽亚的圣像前狠狠地抽泣,她想即使她向她乞求救赎,她也未必能够帮得到她,她毕竟是外国的神,佑护不了她这个番邦中国之人。
一通大哭之后,她回到了旅店,先是给父亲与母亲打了电话,又向每个亲友们打了电话,像是告别似的,她即将告别她的少女时代,从此再也不能够做那个自由的自己。
他们并不能够理解她,也不懂得她的难过,均对她诉说一些根本没有用的安慰。她不怪他们,只怪自己,怪自己生错的时代,怪自己当年坚持去了英国念书,以至于接受到了更不容于中国式的思想的思想。
一个从来没有幸福过的人,当他过苦日子时,你问他苦不苦,他自然不会觉得苦,因为他不晓得何谓之苦。而你若叫一个从前接触过好日子的人,去过那苦日子,人怕不待片刻,他便能与你讲出这世间疾苦,求不得,爱别离……
第五日,一早秀莹便收了东西,退了旅店的房,买了回徐榛住处的火车票,一路茫茫然,如死尸一般随着火车的前行而前行。
第五日傍晚,当火车在那个小站停下来,秀莹缓缓走出车站的时候,一群人蜂涌挤出,在挤推之中,秀莹的钱包以及护照丢了。
在最惶恐,最无助的时候,她选择了自己一个人扛着,先去了当地的警察局,又在警察的帮助下到领事馆登了报,办了临时身份证明。最后还是在警察先生的好心帮助之下回到了徐榛她们的住处。
回到徐榛他们的住处时,已经有点晚了,宝珠不若一往那般热情招待,秀莹自是不好意思提及自己的护照与钱包丢失一事。她一直是个有计划的人,这次出门的钱也是分好份子的,损失的并不是很严重,也不至于没了那一个钱包的钱,她就要死要活的。再则此番在外人面前讲出来,人家也只不过会笑话她,做事有欠妥当,不够稳重。
早早洗漱好,早早地睡下。
第二日清早,她见着徐榛的时候,徐榛并不十分惊讶,倒是宝珠讶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电话来叫宝森接你?”
“昨晚回的,有些晚,所以未曾告知。我有事单独与宝森说。”
宝珠自觉让出一方地,让徐榛与秀莹独处。
“我走时与你说的事,你们可有结果了?”
徐榛不语,秀莹将自己护照丢失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又说:“东西先放你们这里,我今日打算回英国一趟,去学校拿个证明。你与你姐禀告一声吧,这几日我实在不想与人说太多话。”
徐榛依旧没有应。
秀莹转身回到屋里,又拿了几身衣服和一些钱,下楼便要走。只见宝珠站在楼下,原先带着笑意的脸,笑意全无,冷得像八月里下了一场雪一般。
秀莹只当没看见,依旧唤道:“姐姐,今日我打算回英国,处理一些事。”
宝珠的脸越来越寒,却也没对秀莹再说半个字。
徐榛依旧把秀莹送到了来时的码头,路上半个字亦未对秀莹说。下了车,他便打电话给宝珠,那时秀莹已经在排队准备买票,徐榛将她叫出人群,给宝珠打了一个电话。
宝珠在电话那头是十分气恼的,直问秀莹:“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来的这些日子,我可曾亏过你?”
秀莹脑子里一处茫然,问:“可是有谁说我有对姐姐心存怨言?”
“你别管是谁说了什么,只问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姐姐你所说的是什么。”秀莹将电话柄换了一头,侧身看一旁的徐榛。
他还是那万年不变的温吞样子,一切似乎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秀莹却是知道,此番宝珠发这么大的火,定然是他的手笔。
“你此番借口什么护照丢失,怕是前几日听得我的隐疾,便嫌我们家宝森了吧?我不都与你说过,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病,并不是什么遗传或是传染病,我徐家世世代代,香火不断,可不是你能这般羞辱的。”
宝珠越说越激动,几乎恨不得要杀了秀莹一般,秀莹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插不上。见此番,秀莹只好将电话给挂断了。
好容易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徐榛冷冷地对秀莹说道:“你说的那些要求,我们家不同意。”
“很好,你稍待我一下,我这不是要回英国了,得先与家里人先说一下,你先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