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是反复回想那个晚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程桉太理性，她在那一刻根本无法全情投入，她会走神，她会出戏，她会用大脑思考。
“程桉啊，就这么一句话，你怎么就一定要拖好几个月呢？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痛苦吗？你去新公司不告诉我。我为了你买你们公司的产品，以为你能来见我，你依然不肯见。你怕什么？怕我缠住你吗？”
程桉狼狈地低头喝咖啡，她是一直很担心杜恒会缠住她，还怕他说出各种肉麻的话来，自己要怎么招架？她负不了这个责任，她也不想给杜恒再一次的机会。她连愧疚，带担心。于是除了躲还是躲，直到躲不下去，直到自己下了决心把话说清。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能会跟杜恒彻底掰了，连朋友也做不成。
但是见了面，从杜恒对程桉说出“你胖了”那一刻，程桉知道，杜恒依然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程桉就放心了。
“都是我的错，小人之心了。行吧，不说这个，你请我吃那些点心，看起来很诱人。”程桉指了指那些精美的点心，“但是，你不能再说我胖了。”
杜恒哈哈笑着，招来了服务生。很多时候，友情更加能够给人带来安稳的快乐。
接下来的时间，程桉和杜恒说了很多各自的近况和圈内的八卦。
程桉虽然说不上很好，倒也不差，缺的也就那份工作激情。她很难再像当年DK那样全身心投入。程桉甚至萌生了重新养条狗的念头。
比较让程桉意外的是，杜恒的日子竟然也不好过了。杜恒说公司内部斗争十分激烈，而他还不得不站队。
“你站队了吗？”程桉关切地问。
“必须站啊，所有人都得站一个队，否则你就会被所有人唾弃。我抱了一个大腿，但是我其实拿不准抱住的会不会是一根小儿麻痹的大腿。”杜恒咬了一口面前的酥皮点心，呜噜呜噜地对程桉说，“我们可不能再失联，要是万一我权力斗争失败，还得去投奔你呢。”
“行吧，只要到时候我还有能力救你，我会的。你最好跟宁果微搞好关系，我觉得她比我靠得住。”
“你别提了，为了你，我可是把宁果微给得罪透了。”
程桉点头，“我知道。她告诉我了。”
“对了，看起来你们现在不是死对头了？她还能告诉你这个？你是坑我了。我跟她无怨无仇，全是为你啊。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提醒她，陈光浩的事情，她千万不要卷进去。我只能说到这里了。”杜恒原本对宁果微就没有恶意，说真话，他确实就出于维护程桉才给宁果微脸色看。
程桉点了点头，“我就说宁果微很厉害，她已经基本脱身了。但是你能给我再透露一点吗？”
杜恒本能地压低声音，头往程桉这里靠了靠，“陈光浩参与的项目，已经不是某个技术大咖小打小闹的投资，应该有很大的资本参与进去，而且也有大的中国的投资方，事情会很复杂，到时候官司有的打呢。”
杜恒很喜欢与程桉这样讲话，那份亲密和信任的感觉又回来了。
第47章
47.
程桉第一次见到童鸣飞是在机场，在机场的VIP休息室里。
程桉从电脑屏前抬起头来活动一下颈椎的时候，首先看见了宁果微。宁果微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这是晚上，航班不多，人也不太多。宁果微就很显眼。当然她身后跟着的人也就非常明确的是同伴。同伴留给程桉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十分快活，她满脸的笑容。
程桉肯定，这不是同事，这是同伴。
就在程桉片刻的迟疑之际，宁果微看见了程桉，立即就转变方向走了过来。童鸣飞也跟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程桉抓住腿上的电脑从沙发上站起身打招呼，童鸣飞才意识到是宁果微遇到熟人了。
“这么巧，飞哪儿？”宁果微先提问。
“法兰克福。你们呢？”程桉回答。
“巴黎。我休假。”宁果微说着，侧过身体，让童鸣飞和程桉面对面，然后开始介绍。
“这是程桉！就是对你的画大加赞赏的人。”
然后对程桉说，“这是童鸣飞，送你画的人，你现在可以当面谢，当面夸。”
惊喜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浮现在程桉脸上，真是难得的不加掩饰。“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童鸣飞。”
童鸣飞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那笑容中的高兴此刻又加入了羞涩的成分。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程桉，便只用微笑回应程桉。
程桉这才看清童鸣飞的样子。
童鸣飞小脸型，铁灰色的挑染短发，柔软利落，让她不特别多的头发显得很有立体感很有层次。额头上的刘海俏皮地翻卷了起来，使得整张脸庞更加生动。
童鸣飞上身穿一件深绿色的短皮夹克，牛仔裤，灰色帆布系带板鞋。
童鸣飞比程桉想象的要年轻得多，也漂亮得多。同时，依然很符合程桉“性情中人”的想象。
程桉看了一眼旁边沙发，都坐了人，于是指指远处的空沙发，“我们去那边坐。你们先过去。”然后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挪地方。
宁果微看了程桉一眼，觉得她的神态跟往常不太一样，特别的热情。
童鸣飞趁着程桉还没有跟上来，悄声问宁果微，“遇到程桉，没关系吧？”她不知道会不会给宁果微造成麻烦。
“没事。”宁果微简短回答。
程桉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和背包走了过来。很自然的，她在童鸣飞身边的沙发坐下。
“你先去拿点吃的？”宁果微问童鸣飞。
童鸣飞立即起身，高高兴兴地去找吃的。她这可是第一次坐公务舱，第一次进VIP休息室，兴奋得一路啰啰嗦嗦。难怪程桉第一眼看见童鸣飞的时候她满脸的灿烂笑容。
童鸣飞走远了，程桉的视线却一直跟着她，没有收回来。
宁果微又看了程桉一眼。今天程桉的不一样。
程桉意识到了宁果微的这一瞥，于是收回视线，问宁果微，“最近还好吗？”
“我都休假了，自然是很好。还要谢谢你那天的点拨，很有启发。”
程桉点点头，领了宁果微的谢意。“跟艺术家去哪儿玩？”
“艺术家想去意大利。”宁果微说着站起来，“我去拿点喝的。”
“又是咖啡？”
“不是。我去拿杯酒，要帮你带一杯？”
“好啊，谢谢。”程桉没有客气。
等到宁果微回来，发现程桉跟童鸣飞已经聊开了。聊的竟然是泡面。因为童鸣飞面前正放了一碗小泡面。
“我喜欢泡面，一看见就想吃。”童鸣飞正在给程桉解释。那么多可以吃的东西，她却拿了最不受大家待见的泡面，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嗯，我也喜欢泡面，不过要煮，还要加鸡蛋，那才是绝配。”程桉竟然认认真真地跟童鸣飞讨论这个话题。
童鸣飞欢快地点头。她本以为程桉是一个刻板严肃的女人，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
程桉接过宁果微递来的葡萄酒，不走心地说了句“谢谢。”
宁果微坐进自己的沙发，顺手就拿出电脑来。反正程桉跟童鸣飞聊得不错，她可以抓紧时间做点事。就算是要休一个正正经经的假，也不妨碍她心系工作。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宁果微不想当着程桉的面与童鸣飞有太多互动，不节外生枝是最妥当的方式，淡化和童鸣飞的关系不会有错。
这边程桉跟童鸣飞聊得十分顺畅。主要是程桉向来得体，只要她乐意，就可以不冷场。
从咖啡画到纹身，从童鸣飞的作品到创作灵感，程桉都有探索的欲望。
“我很好奇，天赋和努力，到底哪样才是你们艺术家决定性的因素呢？”
童鸣飞想了想，才回答。
程桉发现童鸣飞这个习惯很好，她常常会想一下才回答。这种短暂的迟缓，对于年轻人是很重要的品格，很难得，这个背后藏着的是认真和审慎。
“我觉得是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能力，那就叫天赋。天赋还有大小高低之分。伟大的作品必定出自天才，以此类推，小有才能的人创作一些平庸的作品，比如我这样的。再比如莎士比亚就能写出传世巨著，普通作家就只能写写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