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撒把乔瑟夫丢在路边长椅上。可恶的乔乔酒气熏天,脸上顶着个大红印掰着指头数数,傻气之余又有些可怜。
“清醒了吗。”
“我都说了我没醉。你看……”他好像是全然忘了自己挨拳头的事情,把两只手举到西撒面前。
“……十个指头。所以我没醉。”
天父,他百分之百喝醉了。拽住这个笨蛋的手,男人把刘海抓到脑后,暗地里懊悔自己为何要跟个喝醉的笨蛋发脾气。
“我送你回旅馆去。”
“不行…不行……”喝醉的乔瑟夫摇头晃脑,他把脸埋在西撒手心里,蹬腿,试图把自己蜷在长椅上,整一个流浪儿童。“乔瑟夫唔……定的房间时间……时间到了,现在…嘿嘿……现在无家可归啦。
“那行吧,你先去我那住着。”西撒齐贝林扯着这家伙的胳膊,使劲把人拖起来,扛着这个巨型儿童往租房的方向赶。乔瑟夫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咕咕哝哝地,貌似是在哼什么不知名的小调。无奈,可也有点想笑。于是男人就真的轻轻笑起来。
把西撒关起来。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青年低着头,盯着自己垂落的义手,小声再小声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一、二……三…五……八、九、十。是十个。
我没醉。
他深深吸了口气,完好的右手悄悄握紧。
第四章 Part.4
是悦子。那个可怜的女人说:“我并不是在焚烧丈夫的尸体,那些仅仅是我的嫉妒罢了。”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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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撒坐在床上,重新拿起那本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译本。
这是乔瑟夫开始经常看的书,现在却是他在反复翻阅。最开始只是单纯的无聊,和对这家伙居然开始看全字书的好奇。可是在看完这个故事之后,大脑就像是被那种难言的魔性传染了。书不厚,讲的也是个很浅显的故事。女人爱上了两个男人,一个不爱她,一个不懂她,最后女人硬生生把自己逼疯了。这只是个听起来挺傻的主干,放到以前,西撒只会对这种情节扔上两句故作噱头的评价,可现在,他却觉得这句话的每个字都有种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把阅读时的压痕细细抚平,他拿起书签,从出门前翻到的那页继续看下去。浴室里有水声,只可惜里面的人并不是美女,而是跟他生理构造相同的男人,乔瑟夫这家伙比他能出汗的多,十月份的夜晚到外头走几圈也还是能出满脑门汗。索性冲个凉也不需要多长时间,所以,乔瑟夫搭着毛巾穿着睡裤爬进被窝的时候,西撒手中的书才刚刚翻过两页。
他也没说什么,抱着齐贝林的腰就不再动弹,如果不是手臂在腰际不断收紧的力道,说不定他真就以为这小子睡着了。
抚摸着打印纸上的文字,西撒想也许乔瑟夫会杀死自己。变成那本书里沉默着疯癫的女人。而他是良辅,也是三郎。一次被亲手取下呼吸机,再一次被拍断颈椎。乔瑟夫体力肯定不是书里女人能比的,所以西撒死的也会干脆些,或许根本不会有后面那些对话,西撒齐贝林会被快速埋进土里,也不会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旁观者,熊那样高大的男人只会低着头,一边往他身上盖土一边流眼泪。拧着眉头,宛如闹脾气的臭小鬼。
这家伙八成会在心里骂他,又或者重复书上女主角说的话。意大利浪漫的气息刻在齐贝林骨骼之内,以至于对死亡的臆想都充斥着某种艺术式的悲剧感。他眯着眼睛凝视那本书,拇指抚摸着那些句子,心中不免感慨那位东洋人真是好细腻的心思,能写出这故事的八成是位女士。原来他总觉爱便是爱恨便是恨,瞧见旁人为情愁思虑烦扰他心中还要笑几声矫情,却不想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恨还要苦上三分的爱。西撒用指腹摩挲上头那些字,脑子里跟胶卷机似的投帧放映,整个人仿佛就站在自己构想出来的结局场景中——他变成幽灵,看着高大的青年往他的尸身上盖土,心里念咒似的说着谁都不能折磨我这样那样的话——想想意大利人又觉着有些好笑,于是就真的眯起眼睛轻轻笑出来。
“别想啦。”乔瑟夫·乔斯达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他们真不愧是心有灵犀,只凭着那些细枝末节他就把齐贝林的心思猜了个六成。完好的手摸过去,贴上大腿的内侧,一点点蹭上要命的地方。他小狗似的咬西撒腰侧,声音含糊。“乔瑟夫大爷要把你烧成灰装进糖罐里带去美国,把你这混蛋花花公子埋进院子不是太便宜你了。”
手指戏弄完阴茎就往下游移,今天他们实在荒唐过了头,床上床下到浴室窗口,两个男人在房间里就没分开过。指间去碰穴口,果不其然发着肿,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僵硬,乔瑟夫在心中无声叹气,埋怨自己果然还是心软了。
算了,他又不是发情的狗,这种情绪上头的副产物循环多了也实在没意思。就算把这个混蛋意大利佬操弄成这样又有什么用,这个该死的天主教徒只会红着眼睛劝他娶妻成家踏上正确的道路。正确的道路,对,对,该死的正确的道路!!
把手撤回去,乔瑟夫又整个人进被子里,这回他背对着齐贝林,闷声不响地像个憋气的孩子。
可乔乔也才十八岁。今后这笨蛋更会长大,变成可靠的大人,拥有爱情,然后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其实怎么样都好,只要不是和自己。也不能和自己。西撒看着背对自己的男人,听见脑海里的声音。他喜欢乔乔,从欣赏尊敬到喜欢,但他却不希望乔乔也喜欢他。
「你崇敬天父,却引人犯错;你渴望爱情,却沉湎原罪。」
脑子里的声音嘲讽他,于是那笑声又成了灵魂的诘难。
“乔乔。”他心中苦痛,却又难以自拔地为对方爱着自己这件事情而感到快乐。我永远都成不了高洁的人了。年轻的齐贝林想,他趴在乔斯达的背上,啄吻那颗暗红的星星,想着这次还能给乔乔什么呢。精神,信念,成长……数到后来,男人发现除了这条命居然一无所有。
被按着肩膀狠狠翻过来的时候,西撒仰头凝视那双蓝色的眼睛,歪着头,露出一个颇无所谓的表情来。
“我感觉还行,来做吗?”
如果他想要,这条命给他又如何。
这想法实在有些自暴自弃。乔瑟夫压在他身上,皱着眉看他,西撒也丝毫不心虚的回看过去。这样僵持了会,这家伙突然又翻身躺回了原来的地方。
“睡觉!”乔瑟夫·乔斯达抓着被单嚷嚷,幼稚的要死。
眨了眨眼,西撒把书放下,关了床头灯也滑进被子里。乔乔就是个热源,脖子到脚跟,每个地方都在散热气。西撒伸出胳臂,悄悄搭上去。乔瑟夫没动,于是他挪着身体凑近了点。没过多久,他就被重新抱进怀里。
男孩两只胳膊搂着他,恶声恶气地喊:“睡觉!”
他终于憋不住,在这小子怀里笑得发抖。
意大利佬是被勒醒的。乔斯达趴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手臂勒着齐贝林的脖子。他捂着额头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心想难怪自己梦见了被送上绞刑架的场景,这笨蛋手臂可比麻绳结实多了。乔乔。乔乔。伸手推推乔瑟夫,嗯,睡得像头猪,美籍英裔的大笨猪。算了,让他先去弄点吃的,毕竟饿死是世界上最丢人的死法之一。
从浴室出来,男人去翻衣柜,懒得去看是谁的衣服,随便拿了条往身上披。果不其然大了一号,也不换,又随便套了下昨天的裤子,就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平底锅刷上油,捏起个鸡蛋就往边缘上敲。滋——透明的蛋清在煎烤下逐渐凝固成白色。牛奶放进奶锅慢慢炖,西撒打开橱柜,在柜子里寻找两周前买的手磨咖啡粉。是这个吗?还是这个?他四处摸索,终于在橱柜角落里掏出了这玩意。
“让我看看。唔姆,没变质。”满意的拿起滤网,他熄了灶台上的火,打算让这杯咖啡作为完美早晨的小小开头。把滤网放在杯内三分之一的位置,然后把手磨咖啡放进去,接着就可以倒——“西撒!?……西撒!!……”背后被重重一击,要不是意大利人谨记冲泡咖啡的每个步骤,他的手臂怕是现在就能被九十度得热水烫到浮肿。
“妈妈咪呀!乔乔,你这个笨蛋是想谋杀我吗!?”西撒把水壶放回桌上,转身去捏乔瑟夫的脸。大男孩眼睛就没有完全睁开,棕发乱糟糟堆在头顶上,看起来可以养一窝鸟。他光着上半身,只穿着条宽松睡裤,就这样慌慌张张冲进来。